尚云川在周五这天被陆央拦在公司楼下，而他上一刻还在跟司秦通着电话。
他们已有几天没见面，自从和司秦在一起，尚云川在学校刻意避开了陆央常去的地点，不再与他们一群人打篮球。
跟小五那几通骂他的电话无关，他只是不希望司秦为难。
但他心里隐隐有预感，陆央迟早会找来。
两人走到楼后的空地，陆央转过身直入主题：“尚云川，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我喜欢司秦。”
尚云川面色平静，身侧的手却已经握紧。
陆央明明眼里盛满怒火，却仍保持着礼貌：“大家都是朋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多少该有点界限。”
闻言，尚云川开口：“司秦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
“我在追她。”陆央咬紧牙关挤出几个字。
尚云川眼神坚定：“我已经跟她在一起了。”
这几个字的事实似乎比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好用，起码说出口后尚云川心里有了一些底气。
陆央沉默一会儿，凉凉道：“所以你是铁定要跟我作对了？”
尚云川：“是公平竞争。”
陆央嗤笑一声：“公平竞争？你私底下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你管这叫公平竞争？”
“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清楚！”陆央也不再克制怒火，大声吼道，“我先追的她，凡事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尚云川有些被这话刺激到，但他仅仅皱了皱眉，语调平淡：“大家各凭本事。”
“各凭本事？你算个什么东西？”陆央嘲讽地勾起嘴角，“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配得上她吧？”
“那也是司秦说了算。”尚云川没有犹豫地回道，注视着他，“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这一刻，陆央想自己大概从来不了解尚云川，倒不知道一向温和的他，说话也并不留情面。
看了尚云川片刻，陆央冷笑一声：“你们分手是迟早的事。我劝你最好早点搞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
和陆央不欢而散后，尚云川靠在街边的墙上好一会儿，终是没忍住给司秦打了一通电话。
司秦接起没说几句就觉得他情绪不太对，轻声问道：“怎么啦？”
“没有。”尚云川看看另一手的掌心，那里刚才被他攥紧掐得通红。
司秦了解他，自然知道不可能没事，想了想问道：“你在哪呢？”
“公司附近。”
“要不要来吃火锅？”
尚云川有些疑惑：“你不是说今天回家吗？”
“对啊，我在家呢。”司秦笑，“我爸妈不喜欢我打扰他们二人世界，我一般回自己的公寓。所以你要不要过来啊？”
于是一小时后，司秦就打开门，把顺便跑腿买菜的尚云川迎进了公寓。
尚云川束手束脚地跟着司秦到厨房，看着她清点物品，目光不自觉总往她脸上飘。
也不知怎的，到了后头，洗菜、切菜、摆盘的活就都变成了尚云川在做，司秦清闲地在旁边吃着冰葡萄。
两人不管是准备食材还是在吃火锅时都一直在瞎聊，餐后司秦又拉着尚云川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她终于欣慰地察觉到尚云川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嗯……大概是，短暂的好了一会儿。
现阶段的两人其实还不甚亲密，司秦除了他表白那次抱了他，之后也仅仅是牵手而已，所以看电影的时候两人之间还自发隔了一段距离。
电影进行了十五分钟，本来正撑着下巴专注盯着屏幕的司秦一愣，低头看着突然靠在她肩膀上的尚云川。
他只轻轻贴着她肩膀，带了点试探的味道，圆圆的头顶极为安静乖巧。
见她一时没有反应，尚云川就又伸出一只手臂从前头揽过她的腰。
司秦终于动了一下，向他那边挪了挪，轻轻抚上他的背：“怎么了？”
尚云川不说话，司秦以为他只是单纯想抱她了，毕竟这种事对于以前的他来说实在太常见，她便没继续问。
她很快又想到他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于是放在他后背的那只手便有节奏地一下下拍着，稍作安抚，眼睛又移向了电视屏幕。
又过了一会儿，尚云川嘀咕了一句什么，他的声音很低，司秦没听清，侧头问道：“你说什么？”
他沉默片刻后才再次开口，虽然依然低弱，但司秦总算是勉强辨别出来了。
他说：“我不想分手。”
司秦无语：“大哥，才在一起多久？谁要跟你分手了，你成天自己瞎想什么。”
这并没有安慰到尚云川。
悬疑电影的镜头轻微晃动，配乐和画面营造的氛围正处于很紧张的状态，他觉得自己的心情比电影还要压抑。
为什么他在害怕？
为什么陆央那么随意的一句话就让他耿耿于怀？
明明和她连一句话都说不上的时候就想把她抢走，心里祈求着什么代价都好，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结果真的在一起了，还没几天，陆央的一句话就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而且就在昨天，室友宋瀚城对着他苦口婆心：“之前传得那么凶，她和她那个前男友可不算低调，你小心——”
“不是前男友。”尚云川打断他，“他们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
宋瀚城噎了一下，而后点点头：“行行行，但你要好好甄别啊，也许她不是很认真呢？也许她是骗你的？”
尚云川懒得理宋瀚城，转身就要走。
宋瀚城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想起最近在宿舍碰到尚云川，他无时无刻不在等着电话等着消息，对于一向冷得很的他实在过于不正常，于是只得退一步一脸高深莫测地出谋划策：“既然如此那你自己注意啊，兄弟先告诉你，没有女人会喜欢太黏人的男人，她们只会觉得你烦。”
彼时的尚云川突然顿住，他开始回想这几天，觉得自己难道大概也许……属实算太烦了？
毕竟旁观者清，而且宋瀚城交过不少女朋友，他总归比自己清楚。
想到这些，尚云川心情更加低落，再开口时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和试探：“秦秦，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黏人了？”
他的声音从颈侧嗡嗡地传来，司秦眨眨眼，抚上他的背，不可思议地回道：“说什么呢，怎么会呢。”
尚云川沉默良久。
“我也不想总烦你的……”他的声音更低，停顿了片刻，他的头往她怀里又拱了拱，“可是我会很想你。”
司秦被他抱得很紧，所以他的声音伴随着胸腔的震动，通通被她感受得真真切切。
“想给你发消息，打电话，想见你。可我又怕打扰你，让你觉得我这个人真的好麻烦啊。”
“云川……”
尚云川很没底气地说道：“秦秦，你要是不喜欢这样你可以跟我说，我就保证不再犯了。”
此时过去无数次哄人的技巧就派上了用场，司秦轻车熟路地捉住他的手：“我没有不喜欢。我也想你呀。”
他用眼睛蹭了蹭司秦的肩头，小声说：“可你都不给我发消息。”
司秦想了想，发现自己这几天确实很少主动找他，便解释了自己的顾虑：“你工作那么忙我怎么好发？”
过了好半天，他才开口：“你要是真的想我就不会考虑这些。”
司秦听了一愣，然后觉得说的好像还是有点道理。虽然她可并没有这样想。
随后她温和地给了承诺：“那好，我天天给你发消息，可以吗？”
司秦以为这下尚云川该满意了，谁知他却突然起身，脸上有一丝惊慌闪过：“不是的，秦秦，我没有要求你什么，我——”
司秦及时笑着打断他：“哎呀，我自己愿意的。傻瓜。”
她笑得明媚，是尚云川心中最美的样子，是他多少次只可远观的样子。
他直直地看着司秦，目光从她的眼睛不自觉挪到嘴唇，等脑袋终于有所意识时，他已经压着她的唇吻得动情。
尚云川莽得很，司秦虽然数次被吻技生疏的他磕得嘴角疼，却仍然搂着他的脖子主动迎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秦实在缺氧，尚云川又不见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只得推一下他的肩膀。
如同以前的尚云川一样，此时的尚云川也瞬间就理解了司秦的意思，一点点离开她的唇畔，睁开朦胧的双眼离得极近看她。
他的心跳还未平复，手却又抚上她后颈，轻声说道：“秦秦，你多疼我一点……”
司秦可拿这样的尚云川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搂着他的腰，贴在他耳边说：“当然疼你啊。不疼你疼谁？”
尚云川睫毛颤动几下，突然凑过来又啜了她几口，啜完后一个劲往她肩窝蹭。
司秦被弄得很痒，一边笑一边躲他，两人闹来闹去倒在沙发上，电影也不管了，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聊着聊着司秦就困了，像曾经无数个夜晚一样，枕在尚云川的胸口睡了过去。尚云川身上很温暖，而他每次总能调整到让她靠起来最舒服的姿势，即便是现在什么都不懂的他，这一技能点也是满的。
睡着之前司秦正在想，这样就很好。
她可以了解未曾了解过的尚云川，她还有很多时间温暖他，安抚他，陪伴他。
她想就这样和尚云川在一起，牵着他，走以后很长很长的路……
***
第二天的时候司秦睡到了自然醒，但是与往常的自然醒不同，她的头有点痛。
她睁开眼，眼前一片似有若无的白光晃过，她皱了皱眉，再聚焦时室内仍然是一片昏暗，窗帘极窄的缝隙间透过一些跳动的阳光。
眼前熟悉的卧室吊灯渐渐清晰，她的意识也渐渐回笼。
卧室？她不是在沙发上睡着了吗？尚云川抱她进来的？
……吊灯？
好像哪里不太对……
这盏吊灯……应该是她从国外留学回来后才换的啊……
司秦蹙眉，努力地去回忆脑中断断续续的片段，似乎想到什么，她突然坐起，目光在房间扫一圈。
这是她的公寓没错。熟悉的家具摆设，熟悉的窗帘，熟悉的被单，熟悉的地毯……熟悉是熟悉，但是全部都不是昨天的样子。
不对……
什么昨天？
昨天……昨天她跟尚云川吵完架跑到这来了。
还在愣神中，被子突然动了一下，司秦吓一跳，立马朝身旁看过去。
尚云川撑着床坐起来，一脸憔悴，表情和语气均是小心翼翼：“秦秦。”
他的灰色衬衫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头发也乱得像是惨遭拆迁的鸟窝，他低头揉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又抬眼重新看着司秦。
尚云川……
是尚云川……
那个刚跟她吵完架的尚云川……
司秦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些鼻酸。
她的眼眶几乎瞬间湿润了起来，肩膀不受控制地轻颤。
尚云川原本正等着被骂，却被这反应吓了一跳，赶忙凑上前去捧着司秦的脸：“怎么了？怎么哭了？你别哭……”
尚云川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司秦就抽泣得越来越厉害。
尚云川傻了，抱紧她着急忙慌地解释：“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偷溜进来，我三点才来的……你就那样走了，我没办法……”
“秦秦，对不起，我再也不逼你了。我绝对绝对不会再提结婚的事，你原谅我好不好？”
“秦秦，不结婚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别哭了，我真的受不了……”
“不要生我气了，不生气了好吗？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真的不能离开你……”
说到后来尚云川有些语无伦次，只顾着把司秦抱在怀里拍着哄着。
而司秦终于在安抚下渐渐冷静下来，她伏在尚云川肩上，揪起他的衬衫擦了一把脸。
尚云川仍在顺着她的背，感到她情绪稳定了，他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一些，想要如往常一样侧头吻一吻她的颈侧。
只是还没等他的嘴唇贴到司秦的皮肤，她的一句话就差点要了他老命。
司秦说：“我们结婚吧。”
尚云川闻言突然僵住，下意识问道：“什么？”
司秦深吸一口气，声音轻柔地重复：“我说，我们结婚吧。”
尚云川抓着司秦的肩膀轻轻推开她，不可思议地问道：“秦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司秦认真地回望他：“你之前问我，我到底有没有考虑过结婚，其实我一直都有。只是我也有些怕，怕婚姻会有太多变数。”
尚云川眼底的隐忍和难以置信分明，司秦越发难受，她继续说道：“可我发现我真的太多虑了。变数是时时刻刻存在的。我有想要跟你共度余生的想法，这种想法早就已经强烈过我对变数的惧怕，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改变现状，也因此故意去忽略维持现状对你的伤害。”
听到这里，尚云川突然摇头：“不是的，没有伤害，秦秦，我以前答应过你的，结不结婚都可以，我不会食言。之前是我不好，一直给你压力，我……”
司秦摸了摸他的眉眼，笑了一下：“不是你的问题。我一直都明白这件事对你的重要性，是我不好。”
她看进他的渴望之中，再一次肯定道：“我们结婚。”
尚云川的眼眶微热：“秦秦，你想清楚了？你要知道，结了婚，再要离开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司秦觉得好笑：“你又在威胁我啊？”
谁知尚云川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
司秦笑出声，拭去残留在眼角的一滴泪水后，她收起笑，一字一句说道：“傻瓜。我想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离开你的想法。再说了，真的要离开，你也拦不住我啊。”
没等尚云川又瞎想，司秦很快接下去：“我想得很清楚了。云川，我想要给你一个家，我们两个人的家。”
爱情从来不是坚不可摧，携手同行又何尝简单。
她不相信永恒，也从来不会寄希望于永恒，但因为是他，她愿意赌一把。
路上又会一起经历些什么呢？是鲜花和星辰，还是充满爱与谎言？
未来或许未知，但此刻她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