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仪式终于走到了最后一环——送神。
他挑了个烟熏不到的位置趴下。
一边瞄着神台上的猪头肉寻思着哪片最肥待会儿分祭肉的时候好扒拉进自个儿碗里。
一边唱着最后的送神词:
「十钱神上天十钱神入地十钱神老爷归位去。」
后头孩子们稀稀拉拉的跟着念:
「十钱神上天十钱神入地十钱神……」
这时。
一个胖大小子突兀改口喊道:
「十钱神老爷爱放屁!」
厥起腚来噗噗放气。
而后嘻嘻笑着伙同几个男孩儿冲上「祭坛」向着猪头肉伸出了魔爪。
何泥鳅愣了愣气得直跳脚。
「不能吃还没送走十钱老爷你耍赖!」
可孩子们早就不耐烦见有人带头都嘻嘻哈哈一拥而上来抢供神的酒肉吃。
何泥鳅无奈何再纠结下去恐怕连盘子都舔不着了一把扯下碍事的法冠也加入进去。
至于十钱神。
吃喝打闹的顽童们挤歪了神台神像倾倒两颗鹅卵石点出的眼珠滚落出来黑洞洞的眼眶幽幽对着场中放肆欢笑的孩子们。
无人在意。
不晓得什么时候场中悄然涌起淡淡的雾气。
钱唐总是多雾的。
清晨升起河雾黄昏涌来海雾。
不足为奇。
奇怪的是几口酒水下肚孩子们渐渐发现眼睛里好似蒙上了一层水汽远近朦朦的都看不清。
人似踏进了棉花池脚总自个儿往地里陷站不稳立不实。
还有土墙茅顶同伴云与太阳香烛与神像天与地间的一切都开始围绕着自个儿盘旋。它们或唱或叹嘈切说着听不懂的话。
而更奇怪的是。
桶里的酒水一碗接一碗总喝不完。
神台上的猪头肉一盘连一盘总吃不尽。
胖小子忽的痴痴笑起来。
「我明白啦十钱老爷显灵啦!」
小伙伴们一同欢呼。
「显灵啦!」
于是乎愈加敞开胃口大碗喝酒大碗吃肉。
我吃醉了么?
何泥鳅呆呆问自己。
不。
自己压根没有喝酒又如何会醉呢?
那么是他们都喝醉了么?
不。
那酒的成色他还不知道么?不说是掺了水的酒压根是掺了酒的水!吃这种东西怎么肯能会醉?!
可是若不是醉了。
他们为了都匍匐在水沟边上喝着污水吃着烂泥嘴里吧嗒有声仿佛享用着什么琼浆玉液、人间珍馐。
「吔?泥鳅竟没吃哩。」
两个平日相善的玩伴从水沟边抬起了头来。
「来吃酒。」
一个舀来一碗污水水中漂浮着青苔与虫卵。
「来吃肉。」
一个抓来一把黑泥半截蚯蚓在指缝间挣扎求脱。
他们异口同声。
「不要客气莫要害羞。」
他们抓住了何泥鳅朝他口中灌进了「酒与肉」。
直到污水呛进了嗓子蚯蚓在口舌间蠕动何泥鳅终于从巨大的惊悚呆滞中醒来他大叫着推开玩伴哭喊着呕吐着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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