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依言垂首,目光中却是一片苦笑:完了。
父皇想补偿阮家,却让他里外不是人,也不知道裴瑾瑜听到了这个消息后,会不会当场提刀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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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卿躺在立政殿偏殿之中已有数天,齐夫人撑着在她醒来的时候过来看了她,当时只是一双眼沉重地望着她,人多眼杂下不好多言,此后却是双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不得不在另一个房间内修养着。
阮卿身边的小丫鬟从雪与绿双既是伤心少主人的不测,又是担心小姐的婚事,俱是苦着脸,又不敢在这皇宫地界谈论出口。
从雪自外间回来,走到阮卿的床边附耳轻声道:“小姐,方才奴自殿外见到大人了,他大约是来看小姐的,可惜被内侍挡了回去。”
阮卿暗淡的目光微微一亮,不由追问道:“长孙先生说是他日夜不休找到的好药,他现在人可还好?”
从雪仔细回忆了一番,遗憾道:“方才离得远了些瞧不清楚太多,大人看起来尚可,只是身上有一点划痕与泥土,像是回来后没来得及整理便匆忙进了宫。”
阮卿听闻,不禁想起了梦中青年半蹲下来为她拭泪的模样,他的样子比现在还要年轻几岁,心中酸楚难言。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阮卿暗自眨了眨眼睛将泪水憋回去,便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捧着一盏汤药进来道:“姑娘该喝药了。”
那碗褐色的药汁泛着奇异的苦味,连一旁的从雪都微微皱了眉。却见阮卿镇定地接过那碗汤水,轻声拒绝了从雪拿来的蜜饯,面色不变一口气喝了下去。
大宫女本以为这样苦的药液,她怕是要等上不少的时间才能将空碗端回,此时不由得笑道:“阮二小姐再有几日便能大好了。”
阮卿面色苍白,目光清淡地看了她一眼:“多谢皇后娘娘好意收留臣女与嫂嫂,还有长孙先生圣手回天,臣女叨扰已久,明日便能下床,还请带臣女去向皇后娘娘告辞。”
大宫女自然知道面前的阮二小姐是阮家唯一剩下的女儿,是未来的东宫妃子,还受着皇后与圣人的看顾,本就有意与她交好。
此时见她有心早些出宫,讶然挽留道:“可是奴婢们有什么伺候不周的?小姐还请在立政殿多待几日,养好了身子再回去即可。”
阮卿心中焦急,只愿尽快离开这深深的宫墙之内,不要再和前世的命运有任何交集才好。
她面上勉强扯了一点笑意,只摇摇头:“皇后娘娘好意,臣女心领了。”
大宫女见她坚持,便垂首行礼退了下去。
第二日天色微明时分,齐夫人知道了阮卿打算离宫,便执意跟着她一同要去向皇后道别。
两个女子相携来到了立政殿附近,转过回廊,却见前面来了一群人,当先的男子极为出众,是一身贵气的太子。
两方措不及防会了面,阮卿垂头跟着穆夫人向太子行了礼,心中一片寒意。太子其人即使是在前世也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对她相敬如宾,犹如收了一个天子塞来的漂亮花瓶般摆在东宫而已。
可这一世阮卿明明已经劝告着哥哥没有在秋汛时节出发避开了祸事,她明明已经小心翼翼地与前世心悦之人表明了心意,眼看着这一世她的一辈子会终成所愿,世事却再次将她拖回了前世的深渊。
太子此时也有些尴尬,他前来立政殿是按照惯例来给皇后问安,却没想到正好遇上了出门的阮家小姐。
他现在还没有敢将赐婚的事告诉裴瑾瑜,此时众目睽睽之下,阮卿身后站着皇后的大宫女,他莫名有些心虚了起来。
李修谨目光并不落在前方的两位阮家女子身上,轻咳一声冷淡道:“不必多礼。”身后的侍从宫女向阮卿与齐夫人行了礼,便跟着太子进了立政殿。
那群人自眼前消失,阮卿一直绷紧的心弦才松了下去。她垂着头,一对柔软的睫羽轻轻搭在瓷白的小脸上,无端地让人觉得可怜。
齐夫人前几天都绷紧了心弦告诫自己承安的妹妹生死不知,她是唯一的长辈千万不能倒下,只在无人时才敢痛哭。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静静地拉住了她的手,似乎要传去一点点的支撑。
阮卿与齐夫人在这长廊之上等待着,只愿早日等着太子离开了,她们好进去向皇后辞行,早早的离开这幽深的宫廷,回到她自小生活的家中。
却不知她立在这空旷长廊上的身影,早已被注视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