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将位于东宫北面偏角的衡芜院指给了沈芜,不过本人并没有出现,从头到尾都是潘英在打点。
潘英不像沈芜印象里大腹便便笑里藏刀的宦官模样,跟范无雍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内心怎么想的看不出来,至少脸上那份笑容看得人熨帖,比起五皇子那边的长安也是要真切多了。
“沈殿下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告知奴才,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奴才能做的一定尽量做到。”
“没了,这样就很好,劳烦潘公公了。”
潘英很细心,考虑周全,连她这些小鸡仔都照顾到了,特意在院子里弄了一块地围起来,还搭了个遮风挡雨供小鸡休息的棚子,比她想的还要周到。
“不知太子殿下何时有空,沈芜也好前去拜见,以感谢殿下的知遇之恩。”
但愿,今天没空,明天没空,大后天也没空,永远都没空......
潘英笑容可掬:“不急,太子殿下诸事多忙,等他空闲下来,定会召见沈殿下的。”
沈芜连忙点头,矜持又懂事:“太子乃储君,心系天下,日理万机,阿芜人小事微,如无必要,也不敢打搅太子。”
“沈殿下有何烦心事,可以先跟奴才讲,奴才再找机会告知太子。”
潘英跟沈芜也见过几次了,看她唇红齿白的秀丽模样,少了男子的气概,又不是他手下那些后天改造变得娘气的小内侍,长成这么个样子,也难怪会引起太子的注意。
只要太子默许,是娇娘还是郎君,很快就能查出。
可太子显然没有那个想法,或者说是暂时还不想,这位殿下也确实小了点,要验,也得再长个两年再看看。
年纪渐长,总有瞒不住的时候。
潘英返回主殿,太子刚好回来,看到他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潘英察言观色,将沈芜入住时的情况尽可能简明扼要禀告给主子。
太子坐在案桌前,优雅又从容地翻看折子,似乎并没有认真在听潘英的汇报,然而,在潘英一口气说完以后,太子翻看折子的手顿了顿,以一种带点疑惑又不是很好奇的语气问道:“她养鸡作甚?缺肉吃?”
潘英愣了一下,中规中矩地回:“大概是吧,据说小王孙在驿馆的日子并不好过。”
“那样不着调的性子,又如何能够好过。”
太子不以为然,将折子扔回桌上,从暗格里取出用红绸布包裹着的半边玉佩,握在手里沉思了一会儿,他倏地站起身。
“备辇,去趟元春宫。”
淑贵妃此时正在喝药,药味太苦,喝了两口,她就不愿意了,一旁的嬷嬷又急又无奈,只能拼命劝。
“良药苦口,娘娘若是觉得苦,那就多吃几颗蜜饯,去去嘴里的味儿。”
淑贵妃却是意兴阑珊:“我这又不是大病,一变天就发作,早就习惯了,吃不吃药都一样。”
“哪能一样,这喝了药,病情就不会加重,不喝的话,一年又一年,只会咳得越来越厉害。”
嬷嬷心急如焚,眼见着主子不当一回事,除了苦劝,也没别的方法了。
一到这种季节,绵绵细雨,主子触景生情,心病又开始发了,她一个下人,劝多了,反而让主子反感。
“太子驾到!”
嬷嬷人老浑浊的眼睛里放出亮光,赶紧捧着药碗往外迎接,太子进门就见到嬷嬷手上还剩大半药汁的黑瓷碗,眸光微沉。
见太子不悦,嬷嬷赶紧请罪:“奴婢无能,劝不住娘娘,求殿下宽宥。”
“给孤。”
太子接过碗,亲自端到淑贵妃榻前,坐到床榻边沿,拿着调羹慢条斯理舀了一勺。
“药若不苦有如蜜饯,便似那口蜜腹剑,当时甜,难受却在后面。”
太子一本正经说着不太好笑的玩笑话,淑贵妃却一直都很捧场,弯了唇角又不想表现太明显,看着昔日承欢膝下的小儿,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令朝臣百官颇为忌惮的英武男人,心里的骄傲不是一点点。
“也就你说的是真话,旁人只会哄,偏生我又不是好糊弄的,哄不了就个个愁眉苦脸,看得我更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