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了。
穆雪衣闭着眼,努力克制着心里汹涌的情绪,胸口起伏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大,呼吸也越来越强烈。
终于,她再也忍不了了,拿起手边的水壶和水杯使劲向墙上砸去。
“砰——”
剧烈的玻璃破碎声惊雷般炸开。
她从床上踉跄着爬起来,把病房的门反锁上,拿起手边所有的东西发了疯一样地摔砸,还没吊完的药水瓶,细高的输液架,都在地板上磕出了响亮的声音。就算只有一只手和一条腿能动,也阻止不了她的疯狂。
穆雪衣的两辈子加一起也从未这样摔过东西。她性格温吞,有气从不撒出来,更何况这种公共场合的公共财产,她一向都非常尊重爱惜,放在往常,她绝对不会磕碰它们一下。
可现在,什么道德,什么隐忍,在她身上似乎都没有了。
砸到后来,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半截断掉的针在她手背的血肉里已经弯了,身上包扎好的伤口都重新裂开渗血,右脚踝更是痛得她太阳穴都在抽搐。
她靠着墙无力地滑坐下来,拿着输液架,看着尖头的那一端,眼角流出一行泪。
她究竟要怎么办?
她不能回去,因为她答应了一定?要陪在阿月身边。
可是待在阿月身边,又只会给阿月带来更多的危险。
是不是……
是不是这一世……只有她再死一次,所有事情才能得到解决?
穆雪衣攥紧了输液架,疯了一样地从地上爬起来,猛地把铁架子狠狠甩出去,在墙上发出巨大的一声,铁架直接被拦腰砸断。
她一边哭一边笑,对着墙大喊:“凭什么?凭什么是我死啊?我只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我只是想待在喜欢的人身边,我有什么错?!”
“为什么每一次看到一点光的时候就要拉我回泥里去?为什么要一直一直威胁我?”穆雪衣浑身剧烈颤抖,额头渗出的血透过纱布,顺着太阳穴往下滑,“我已经尽量顺着所有人的心意了,为什么还要一步又一步地逼我!我选不了我的出身,我选不了嫁给谁,我什么都不能选!凭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世界上那么多?人,凭什么只有我要像狗一样活着?!”
她喊得声音嘶哑,脚上的伤也无法再支撑她的站立,她膝盖一弯跪下来,脸上全是泪。
“我也……没有办法保护她……我上辈子没有办法保护她,这辈子还是没有办法保护她……难道在这个社会里,不做人上人,就真的没办法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吗……”
医院里的护士已经注意到了病房里的异常响动,马上过来查看情况,却发现门被反锁了打不开。她们一边联系其他护士找钥匙,一边给家属打电话通知。
周枕月本来还在派出所翻看笔录,接到医院的电话后,脸色大变,马上带着小艾往医院赶。一路闯着红灯过来,只用了十?分钟。
护士们还在尝试打开病房的门,钥匙可以把反锁的锁打开,可里面那道插销就没法从外面打开了。
周枕月跑到病房门前,长发被风吹乱了,额角还渗着汗,听到里面的哭声,她使劲拍着门喊:“雪衣!雪衣!”
小艾急得脸色酡红:“怎么办啊?”
周枕月往后摆手,对周围的护士和保安说:“你?们都让开,今天在医院造成的所有损失我都会赔给你?们。”
小艾:“周总……”
周枕月后退两步,盯紧门栓的位置,一脚踹过去,门被“砰!”的一声踹开,断掉的插销咣啷一下掉到了地上。
周枕月摇了摇手,示意其他人先不要进?。
她一个人小心地走进?去,目光飞快地在一地狼藉里搜寻着那个人。病房不大,她很容易地看到了抱着膝盖坐在墙角的穆雪衣。
周枕月大略扫视了一眼地上破碎的各种玻璃渣,慢慢靠近过去,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雪衣,冷静一点,是我。”
穆雪衣抬起通红的泪眼,看着眼前的周枕月,泣不成声:“阿月……”
“我在,”周枕月在穆雪衣前面小心地蹲下,手轻轻地放在她瘦削的肩上,捂住那里正在流血的伤口,语气温柔得像一捧温水,“我在。”
穆雪衣的眼泪却更汹涌地流了出来,啜泣着说:“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他们明明和我流着最亲的血,却还要……这么对我……”
周枕月握着穆雪衣的肩,把自己的声音放到了最柔软的语调上。
“你?听我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家里的人都很不好、很糟糕。我知道你?的父亲不喜欢你,你?的姐姐憎恨你,你?的亲生母亲也在绞尽脑汁地利用你。”
穆雪衣已经哭得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在不太明亮的顶灯照射下,只能依稀看见周枕月温柔的轮廓。
“可是雪衣,”周枕月握住她肩膀的手指微微缩紧,“世界上还有一个我。”
穆雪衣怔怔地看着她。
周枕月眼眸微垂,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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