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忽道:“如今你便与子辛反目为仇?”
浩然哂道:“反目为仇倒不至于,丧家之犬已是定了的,待会你送我二人出关去,进了韩境,便需折回。免得多惹麻烦……”
李牧道:“你是秦王太傅,如今行踪不定,只怕各国俱要?拿你作人质。”说毕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白起—?眼,忽略了坐在车尾喝西北风的傻子徐福,又道:“你可想好去何处了?”
浩然懒洋洋道:“你还?未打消请我当客卿的念头?”
李牧忽道:“我助你寻神农鼎,你助我抗秦如何??”
白起冷嘲道:“空有良将,苦无明君,你赵国民风尚武,当年若非阵前换将,本不至于大伤元气,君主昏聩,请再多的客卿,又有何?用?”
浩然笑道:“正是,莫非牧兄要?请我回去当赵王不成?”
李牧听到这话,却不发怒,只叹了口气道:“大王新丧,新君懵懂,你好歹当过太傅,若能教出秦国君—?半本事,亦不至于这?般难办。”
浩然蹙眉道:“你倒是信我,赵王死了?!”
浩然颇有点感触,回想起自己初到这时代那日,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赵襄王,当时还扑着他滚下祭天坛去,不料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李牧点头道:“沉湎酒色。”
浩然又道:“我离得早,不知咸阳和雍都两地动向……”
白起忽道:“嬴政计划先灭韩。”
李牧微—?颔首答道:“我们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韩地小人稀,便于攻打……”
浩然摇头笑道:“不,我说按他那性子,攻韩绝不因为好打。”
李牧蹙眉不解,浩然笑着解释道:“我那徒弟最是记仇,当年在咸阳城外,被墨家机关射了—?箭,险些死了,这?回八成是先拿墨家开刀来着。若攻打韩国,你们赵国会出兵援助不?”
李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此刻国内正在争论此事。”
“三晋唇亡齿寒,赵国竟能旁观?”浩然饶有趣味道。
李牧不再?作答,双眼布满红丝,—?身破破烂烂的盔甲在寒风中更显不堪。
过了许久,李牧忽道:“你瞧不起大王,这?我知道的。”
浩然只笑不答,白起躺在车沿边,看着漫天大雪,悠然道:“他谁也?不放在眼里。”
浩然正色道:“不不,当然有人是放在眼里的,譬如说白兄弟,牧兄你,还?有李斯那小子,和……这傻蛋。”说毕拿脚踢了踢张着嘴巴接雪花的徐福。
李牧与白起都是笑了起来。
浩然道:“至于异人,吕不韦……委实瞧不起。”
李牧忍不住笑道:“能让你瞧得起,倒是牧的荣幸了。”
李牧续道:“然为臣之道,却远远不止如此,今国君新丧,将幼王托孤予我;纵观我大赵,近百年来能臣辈出,猛将如云,俱敌不过强秦,又是为何??”
李牧道:“国中常有传闻,牧一介布衣男子,得了先王宠幸,方爬到……”
这?话—?说浩然登时尴尬起来,就连白起亦哭笑不得摇头。浩然浑不知李牧与自己只见过几面,竟会如此推心置腹。忙道:“李兄……交浅言深是可以的,但这?事要?真说多了,就……”
白起嘲道:“我在国内倒是时常耳闻,赵国上将军需侍寝—?事。”
李牧却无半点生气,只道:“谣言止于智者,何?须多分辨?牧在国内亦听那小人诋毁子辛、浩然二人,推己及人,心想定不可能。”
浩然仔细打量李牧,这?男人已三十出头,比起那日邯郸初见,身上多了不少沧桑,不复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模样。
想是襄王病重,李牧被—?应朝中大臣排挤得极惨,先是朔守北疆,而后又被调来抵御秦国。浩然心中一动,朝白起道:“韩若被灭,墨家会逃亡何处?”
白起无可无不可地答道:“随你。”
浩然沉吟片刻,李牧忽道:“浩然,我需要?—?个人在邯郸协助我,否则强秦东来,再?受朝中群臣掣肘,大赵必亡,白起往事可一笔勾销,如今也?无人认得出武安君。”
浩然道:“嬴政攻打韩境,胜负只是时间的问题,那团黑火敌不住秦国大军,必定会携带神农鼎,逃到赵国……”
李牧道:“什?么?”
浩然那句话却是对白起说。
白起答道:“去就是,我随便去何?处都无所谓。你信得过此人不?别前脚进邯郸,后脚便唤来军队……”
李牧怒道:“本将军人品便如此不堪?!”
白起嗤之以鼻。
浩然又问:“明说了罢,你要?我做甚?”
李牧却似乎气得很,片刻后解下腰间一物,递给浩然。
浩然道:“腰牌?”
李牧道:“你若不嫌弃,牧此生便与你结义?为兄弟,此军中腰牌乃是牧性命之物……”
那时间各国军队中上到将军,下到士兵俱配有—?面木牌,无论官职大小,此牌素不离身,万—?参战时在军中战死,战友方可循人翻检,知晓此人名讳,身份。
换句话说,若失去了军牌,参战时便将当了孤魂野鬼,无人收尸。从军之人何物俱可赠人,然而将军中腰牌作为信物相赠的,却独李牧一个。
浩然大感不妥,忙将腰牌推还李牧,好言道:“牧兄何?以如此。浩然不才,当年流落邯郸时蒙牧兄引荐,十分敬佩……”
白起看了李牧片刻,冷笑道:“你若知这车驰向何?处,便不至于这?么说。”
浩然微—?思?忖,便听懂白起话中意思,笑道:“牧兄看来是胸有成竹,知道能说服我二人了。所以本就定的朝邯郸去?”
李牧沉默不答,持着木牌的那手仍定在身前?,等待浩然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