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过嘴瘾？”李天瑞强颜欢笑仍在嘴硬，“那我告诉你，舆论从来都不会持续在同一个话题上沸腾太久，你看现在网上闹得很凶是吗？但再过几天，等下一个热点出来了，群众的视线就会立刻被转移。”
“我在广告行业够久了，有相当的工作经验，这件事就算让我以后不能再继续在广告圈里，以我的资质找一家民营公司当市场部主管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李锦，学校老师前两天已经和我通过电话，要我们在家里严肃教育，等她之后病好了回到学校，校方在一定程度上会对她加以约束，但并不会影响她之后艺考。”
李天瑞说着说着，倒把自己说服，变得底气足了起来，慢悠悠道：“房子可以搬，电话号码可以换，成年人在社会上打拼时间够久的话，要存活并不是傻傻的只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还有我们背后的人脉和亲缘，只要过了这一阵，我们的生活会逐渐恢复如常。”
林泉听着李天瑞这么多话已经有点不耐烦，她敷衍道：“嗯嗯希望如此吧，这话你不用和我说，我没什么兴趣，而且我这次过来也不是找你的，是来找你女儿的。”
她把手按在半掩的门上往里推：“多谢你开门。”
门被推动了一个角度，李天瑞余光看见林泉闪身而入，然而似有虚影，缥缈如风。
李天瑞回头：“谁允许你……”
质问戛然而止，他根本没有在家里看见人，原地转了一圈，李天瑞极其疑惑。
他明明看见林泉的，而且还说了那么多的话，总不可能是幻觉。
想了想，李天瑞走到李锦房间外，拉开一丝门缝，屋里同样没有人，李锦躺在床上还在沉睡，头上贴着一张冰贴，然而脸颊依旧微红。
在睡觉无需叫醒她，李天瑞关上了房门叹了口气。
他本想带女儿出门去医院的，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正巧网上曝光了他们小区的位置，李天瑞恐怕他们一出门就会被围攻。
无奈，他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找到了一位医生朋友，想请他晚上来家里一躺，看看女儿的情况。
听到李天瑞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林泉现身于李锦房内。
站在床边，林泉漠然地审视着床上发热的人，看着她被发烧和梦境折磨得体虚气短、形容枯槁，完全失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生命活力，而林泉眼中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无论积极还是负面，就像只是在看一个物件。
右手悬停于微烫的额顶，林泉闭上眼，进入了李锦的梦境。
*
又做梦了。
李锦脑袋胀痛，太阳穴突突的跳，她很想哭，但是连这样自由地表达情绪都无法在梦里做到。
不断的重复让她陷入绝望，精神被渐渐抽离，近两次她醒来时甚至难分昼夜，不辨虚幻与现实，因为在梦里，她的头脑延续了身体健康时的状态，反而比睁眼时清醒。
第无数次站在二零六室中央，李锦像个提线木偶上演既定的剧本，当她机械地将程初安推到窗边时，意料之外的一幕发生了——程初安突然凭空消失，李锦受惯性作用向前，扑了个空。
身上的桎梏同时解除，李锦茫然地站在窗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却突然看见窗外大地轰然裂开、寸寸崩陷，窗台的栏杆微微震动，地底下有汹涌的热浪喷薄而上，从水泥地撕裂出的缝隙间随之冒出火舌，把夜空都照得一片红光，好似星星都被吞噬。
顷刻间，校园小道变成了无间地狱。
李锦现实中的身体发着烧，她抗拒如此这般扑面而来的热气，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脖子，力量强大不容她抗拒，被一路反按到了窗户外侧。
李锦握着脖子上的手，勉力睁眼，却没想到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林泉。
和学校里的装扮不同，林泉现在的样子妖冶陌生，而随着她把人按在窗边，底下冒出的火焰变得更加猛烈，就好像林泉是这地狱景象的主宰。
李锦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只能先说：“林泉……你怎么在这里？”
林泉道：“意外吗？我出现在这里当然是来找你的。”
“找我？”李锦挣扎无果，哀求道，“你先……把我放了……好不好？”
林泉缓缓摇头：“不行哦，怎么能放？我本就是来审判你的。”
一块黑色的十字架从林泉脖间的银链脱离，逐渐浮起，飘在她们两人之间。
林泉看着李锦说：“你在两年前把程初安推下二楼致人死亡，事后掩盖真相逃脱罪责，仍然恶性难改，继续伤人，梦中重复罪恶行径数十次，仍然没有悔意，这最后一次的梦，就是要你的罪恶下地狱。”
林泉并没有给李锦输入有关魔女的任何概念，不过经历过重复梦境这样诡异事件的李锦，对于任何有违常理的事情都能迅速接受，即便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林泉说这些话，但她预感不佳，便立刻顺着林泉的话说：“不是的，我后悔了，两年前我把人推下去的那一刻就后悔了，这之后每次做梦，我都在忏悔。”
林泉听后却笑了：“你不是真的忏悔。”
“你从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错了，你心里的那些所谓后悔的情绪，不过是害怕受到惩罚，当惩罚没有来临，你就会恢复，甚至变本加厉。”她没想过要给李锦辩驳的机会，把人用力往火海中一推，“这才是你应得的。”
*
又是一次周末。
高希媛坐在画室里独自练习水彩，非强制性的练习时间，除了她们这些艺考时间将近的寄宿的高三生，几乎没有人来二楼，整条走廊安静空旷。
因此，任何两个人的说话声都会比平时要听得清楚。
两个舞蹈班的女生在讨论李锦如今的状况，高希媛坐在后门边上，听得清清楚楚。
自从上次李锦被关进器材室又被放出来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回学校，先是听说她生病发烧，后来霸凌视频流出，学校建议她先在家里待几天，没想到就在那几天里，李锦的精神状况似乎出了问题，据说突然某一晚在梦中发出可怖的尖叫声，然后就变得神志不清。
高希媛不便打听太多李锦的情况，否则总显得好像在幸灾乐祸，现在她的学习和生活出于没有人打扰的状态，已是十分满意。
就是有好久没见林泉了。
林泉走后，川扬中学里的所有人似乎一夜之间把林泉忘了，雁过无痕，只有高希媛记得。
如果不是李锦一直没有回来，高希媛甚至都要怀疑林泉的到来也只是自己的臆想。
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林泉来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