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许棠这样未成家的小辈可以参加皇贵君的赏灯宴,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她和她爹以及庶弟不?可能同坐一桌。
许棠在侍人的带领下上?了?一条画舫,找了位置坐下,抬头打量四周。
能在这条船上的自然都是还未成家的官家女子,年龄有大有小,皆精心装扮了一番,有的在互相交流,有的不?住往外看。
许棠也是认识一些人的,打了?招呼后,坐在一处聊天。
张编修的二女儿,张敏,是个大大咧咧热情之人,意味深长看众人一眼,低声道:“今时可不同往日,皇贵君设下这个赏灯宴,绝非单纯庆贺陛下诞辰,姐妹们心里也有数吧?若是瞧上哪位公子,可得先?同妹子我说,以免撞了?,彼此脸上不?好看。”
“你当这些公子是能随意挑拣的不?成?当心被对面听到,丢你一筐臭鸡蛋。”
坐在同一桌,性情安静的徐副将之女,徐慧道:“不?过姐妹们……若真有意,可得与我通个气,我是那种会横刀夺爱的人么?”
看来她们都得知了消息,这次皇贵君确有牵红线的意思。
许棠也明白了这回的规则:男女位置是固定的,画舫灯火通明,对面之人都能看清,若看上?了?谁,悄悄问一声,便能知晓身份,可写上?一张小纸条,递到宫人手中,再转交给?那些个正君们拿主意。
待宴席散去,那便是正君们要做的事了?,有合适的人选,两家彼此都认可,就能请求皇贵君为他们的儿女赐婚。
因此现在坐着的不?只是“姐妹”,还是“对手”。
众人们笑?容灿烂,对视中却藏了刀光剑影。
不?过自然也有如同许棠一样,对这次活动不感兴趣的女子,大多是年纪小,又或者对成亲充满抵触,喜欢自由自在的人。
许棠不?参与此事,却要为她弟物色人选,她爹希望在朝中官员的子女中挑出结亲的目标,哪怕是庶女也行,只要品性好,不?愁得不?到许家扶持。
许逸是丞相府唯一的儿子,虽然是个庶子,也不?愁婚事,他平时又本分,性情文静,该会的琴棋书画样样不差,许戚氏是不打算将其低嫁的。
若说高嫁,譬如嫁给?中央将军家的嫡女,自然也不?能够,只有在今日,看看能不能找个合心意的。
许棠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遍舫内的人,单是这样看,并不能看出什么。
她慢悠悠欣赏着湖面的花灯,以及湖中间戏班子的弹唱。
忽然一名侍人走过来,塞给?她一张纸条。
这是许戚氏看中的人选。
原本应该让许逸自个儿挑,但他性子害羞,只一昧道“全凭父亲做主”,许戚氏只好自己拿主意。
许棠对这些人的了?解比许戚氏多,故而许戚氏派人送了?过来。
她坐到角落里,仔细看着纸条。
唔,这人不行,以前还邀请自己去过青楼,是个花心风流的,不?适合许逸。
这人也不?行,家中早就有了?小侍。
这一个……
她正聚精会神地思考,忽然身边响起了一阵叫好声,原来是湖中间那艘戏船,正在唱一出好戏。
船上搭了一个戏台,上?面有三人,中间的那位上?了?妆,声音清亮,端得一副好面相,哪怕被妆容覆盖,也能看出其容貌上?佳。
他穿着红色的衣袍,像一团火,水袖轻舞,黑色天幕下显得格外醒目。
“这个不错,叫什么名儿啊。”徐慧有所意动,“能不能带回家?”
“带回去?你家不是不让伶人进门么,不?怕被你娘收拾?”有人笑道。
薛羽不知何时也出现了?。
看到许棠,正要上?前拍她肩膀,就见在喝水的许棠喷出一口茶。
“喝茶也能呛着,莫不是看呆了??哈哈哈,要不?阿棠你去求你爹,把这戏子弄到你屋里去。”薛羽贫嘴道。
许棠咳得脸色通红,好一会儿才停,再一抬头,那人下了?戏台。
是她错觉吗?
她不太喜欢旁边的人带着暧昧之意提起方才的戏子,立刻转移了她们的话题。
另一边,众多正君们也在讨论方才的戏。
“不?愧是贵君请来的戏班子,真让人如痴如醉。”有人恭维道。
“是啊,尤其是中间那位,真是个妙人儿。”
皇贵君坐在上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恼怒。
方才都差点惊出了冷汗。
只有他知晓,台上的那个人是谁。
若那人成心想要搞砸宴席,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身份,到头来被陛下责怪的必定?只有自己。
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宫中横行霸道便算了?,以吃斋念佛为由,不?参加一切宴席也罢了,这回对方明明说不?来,却又混进了?戏班子,抛头露面给谁看?
他打定?主意,要向陛下诉说委屈,怎么也得表明自己的苦楚。
堂堂帝卿,都要到嫁人的年纪了?,偏生不?知礼数,肆无忌惮。
皇贵君招呼着官员家眷,心里道,真真儿是个没爹教养的……
……
许棠肚子有些胀,便走到船头散步吹风,她见前面有一艘供人休息的画舫,便招了?招手?,让对面的侍人将其划过来。
进了?画舫,她找到一处软榻,躺了上?去。
夜风带着水汽,湿润凉爽,船微微摇晃。
许棠舒服地躺着,快睡着了?。
“呵。”
一声笑响起,登时将她惊得坐起。
有人?
她进来时,分明是空无一人。
许棠立刻要将外头守着的小厮丫鬟叫进来,身旁之人轻轻捂住了她的嘴。
温热呼吸洒在脖颈,声音甜腻腻的。
“走什么。”
她一听便知对方身份,略微放松。
想要扭头,这人却不许,一只手捂着她,另一只却在肩膀处流连。
最?后从身后压上?她的背,声音哀怨:“今日赏灯宴可是皇贵君为各家牵红线所设,小姐可是看中了哪家儿郎?”
柔软的唇靠近许棠的脸颊,轻轻印上一个吻,淡得近乎没有。
他用气声说道:“方才那出戏,你可看到了?”
许棠点头。
“好不好看?”
许棠抬眼,这画舫离那这个公子小姐待的船很近。
担心忽然有人像她一般闯进来,犹豫一瞬,又点头。
“是戏好,还是人好?”
还没完了?是吧!
许棠甚是无语,这人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么?
那人终于放开了?她,坐在她身边。
他穿得一身红衣,已经卸了妆,眸中带着笑?意,对许棠道:“还未回答我呢。”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顾清持脸上带着理所应当的神情:“你为何在这儿,我便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