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弘朗得意地把琴盒交给管家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对一旁的苏离说道:“唷,这不是星哲嘛,我刚才在门口就看见你了,都没来得及打招呼……咦?你怎么两手空空就来了?”
“我自有准备。”苏离并不接招,葛弘朗还想追问,一旁的纪老先生连忙帮着转移话题,“弘朗,听说你被奥斯汀音乐学府录取了是吗?”
“是啊,范斯德大师差点就收下我了,但是他二十多年没收过亚洲人做学生,所以最后只能帮我引荐到院长门下。”葛弘朗神采飞扬地说道,一提到英国最高音乐学府奥斯汀,他顿时把苏离忘得一干二净,开始侃侃而谈。
范斯德是当代古典音乐影响最深的一位大师,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周围的人无不对葛弘朗投出艳羡和欣赏的目光,葛弘朗像神气的公鸡看了一圈以后发现苏离脸上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优越感顿时消散了不少,他本就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想起苏离最近在电视节目上的表现,一个不怀好意的想法便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只是他的表面还是装出一副爽朗大方的模样,和众人高谈阔论,直到晚宴开始。
灯光亮起。
纪老太太笑容满面地把蛋糕分发完毕,这时葛弘朗主动拿起那把世界上只有两把的枣红色小提琴,站到了大厅中央,说要为二老献上一曲。奥斯汀未来的高材生自然引人期待,一曲完毕后,葛弘朗在一片掌声中做了两个谢幕的礼仪动作。
苏离兴致缺缺地看着这一幕,就在他跑神的时候,却惊觉身边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
苏离很快镇定下来,看向大厅中央,葛弘朗正朝他发出“诚挚”的邀请,“我刚刚所弹的《卡斯湖》正是星哲的母亲洪欣女士拿下第一个国际大奖的成名作,洪女士从小便是公认的音乐天才,要不是投身演艺圈,说不定早就成为小提琴名家了,说起古典乐器上的造诣我自愧不如,可惜这样的琴声却再也听不见了……”
葛弘朗的神态上看不出半分惋惜之意,他其实故意提这段往事还有十分险恶的用心,洪欣放弃古典乐选择流行乐的事一直是古典乐圈的笑闻,人分三六九等,音乐有时也是如此,很多上流社会的世家都吹捧古典乐,看不起流行乐,更看不起娱乐圈,洪欣这种行为放在当时可不是什么追求梦想之类的伟大行为,在很多圈内人眼里看来,她出身音乐世家但家境没落,这么做说不定有什么难以言明的龌/龊心思呢。
本来时隔多年很多人都快忘了,经他这么一提,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私下捂嘴偷笑起来。他满意地看着周围人开始议论纷纷,并向苏离恶意地笑道:“不过好在洪女士生了一个好儿子,星哲在超新星上的表现想必大家有目共睹,我一个人拉琴有什么意思,不如请他也为我们弹奏一曲好吗?”
四周欢动的掌声鼓噪了葛弘朗内心的恶意,也令二老感到不安,虽说洪欣在音乐上天赋绝佳,但纪家人都知道她儿子纪星哲在音乐上就是个草包,他很小的时候就测试过,完全没有继承到他母亲半点灵性。加上现在的电视节目谁没点黑幕,又是自家产业,此时在葛弘朗和二老心里《TheKiss》的完美演奏多半是纪希在背后帮他兜着的。
就在二老准备出言阻止的时候,苏离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我不想弹钢琴……”
葛弘朗冷笑一声,正想讥讽他的时候,谁知后者居然指了指他手里的小提琴,表情张扬而自信,“大家不是觉得听不见我母亲的琴声有点可惜吗?不巧我在学校技痒的时候练过几次《卡斯湖》……相信你不会舍不得手里这把宝贝的对吗?表哥?”
葛弘朗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着把琴递了过去,“当然,表弟你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苏离勾唇一笑,他架起小提琴后,极其熟练地拉起了《卡斯湖》,整个大厅里的人顿时陷入一种沉醉的状态,他用余光瞟到众人的反应,忽然音弦一变,曲子从平静安宁的曲风转化为了一股祥和美好的旋律,并且毫无违和,《卡斯湖》居然和另一首名曲《蒂凡尼的早餐》完美无瑕地衔接在了一起!
《蒂凡尼的早餐》讲述的是一位美好的少女年华老去后依然岁月静好地享受生活,在阳光明媚的早晨几十年如一日地优雅地享用自己的早餐,有时光不变,美人如初的美好寓意,用来做寿曲,再好不过。
一曲完毕后,苏离目带温柔与祝愿地对着一脸惊讶的纪老太太说道:“奶奶生日快乐。”
《蒂凡尼的早餐》是纪老太太当年教授洪欣的第一首钢琴曲,苏离本来是要等所有人散去后作为生日礼物单独弹奏给二老听的,葛弘朗的突然刁难却让这首曲子以这样意外的方式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纪老太太眼中含着泪光,一连说了三个好,可见被苏离的诚意打动,对他而言,确实没有比这更拿得出手的生日礼物了。
苏离在轰鸣的掌声中把琴还给还在震惊状态中的葛弘朗,“琴是好琴,只是跟我母亲那把比起来损耗得似乎有点严重了,音色也不像所说的那样似晨曦之露。”
葛弘朗听到自己的宝贝琴被这样贬低,还没来得及思索苏离口中“我母亲那把”是怎么回事,就先恼羞成怒地斥道:“你懂什么!”
苏离一边摊手,一遍往人群外走,“又不是我说的。”
等他消失后,周围的人经他一提醒才想起来了什么。
“‘晨曦之露’好像是范斯德大师对这把琴的评价欸。”
“那纪小少爷刚刚是什么意思?这把琴世上只有两把,既然说的不是葛少爷手里这把,难道是另一把?据说被范斯德大师评测过的那把琴价值上千万,另外一把较为逊色的价值差了不止十倍……”
“哦对了,据说范斯德大师二十多年没有收过亚洲学生,上一次收的那个好像是叫cheery洪吧,这不是洪欣的英文名吗……”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葛弘朗感觉自己仿佛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冬日的雪地上。
逃离了老宅大厅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后,苏离逛到了花园的秋千上,他正扒拉着手指,无聊地看着月亮,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沉闷的男声。
“我竟然不知你背着我会了这么多东西。”
苏离闻声回头,就看见纪希神色复杂地站在秋千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