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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欺辱(1 / 2)


命案的地点是在酒花儿巷的牡丹楼,死得是一名妓.女,唤作怀莺。

经仵作初步验过,已经死了三天了。命案发生的当天夜晚下着瓢泼大雨,牡丹楼里的龟奴隐隐听到怀莺侍客的房间里传来惨叫声,但也知道做这事儿的,遇见口味重、手段狠的客人也是常有的事,往往这惨叫声也是个趣儿。加上不一会儿叫声就停歇了,龟奴也就没在意。

晚间龟奴照例去房间添催.情用得香料,敲了许久的门都没得应。这龟奴平日里与怀莺也算熟面儿,怕这客人玩得太狠,伤了姑娘,于是就推门进去了。

谁料烈风穿堂一下将窗户吹开,伴着电闪雷鸣,龟奴就看见床上白玉条一样的人浸在血泊当中,当即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

牡丹楼的妈妈闻声来看,也是吓得花容失色。

她原本是打算立刻报官的,但牡丹楼的生意一直不景气,若是再有这等晦气事传扬出去,这生意也不必做了。她狠了狠心,忍着惊令人将怀莺的尸首裹起来扔到城郊乱葬岗去了。

这一连两日,牡丹楼的妈妈都梦魇着,总是梦见怀莺回来哭嚎不已,向她哭诉冤情。她终是受不住良心的折磨,这才报了官。

尸体从乱葬岗敛到义庄,怀莺已经缺了一条胳膊。据这老鸨和龟奴交代,他们进去时就见床上鲜血成河,怀莺整条胳膊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团血肉。

段崇等人再度到雅阁中勘察。

因为老鸨一早令人封锁了这里,空气中还弥漫着催情香的味道,桌子上东倒西歪的酒壶里尚存一些酒水,翻开酒盖儿一闻就是一股子冲脑的烈酒味,与装在陶罐子中的药酒如出一辙。

几乎是可以断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他还在杀人,或者说,从来都未曾停止过。

杨世忠和裴云英都在义庄查看尸体,段崇身边只有一个傅成璧跟着,这记录簿子的事自然而然落到她的头上。段崇一边将勘察现场,一边将发现说给傅成璧,让她记在簿子上。

玉壶跌跌撞撞地找到牡丹楼,一路问着才寻见傅成璧,连忙将她拉到一侧,低声说:“姑娘,你怎的还在这里?长公主府的章夫人今儿请你去府上听评弹,你是答应过的呀,别耽搁了时辰。”

经玉壶提醒,傅成璧这才记起还有这茬儿事。

那日傅成璧拜过长公主府后,章氏知道她也是庐州人氏,庐州评弹最最有名。这不正巧赶上有个评弹大师在京,章氏就特意请师傅到府上,又邀傅成璧来听评弹。

说起来傅成璧已经许久未闻乡音了。前世李元钧知道她好听这些,专门令几位庐州唱评弹的师傅留在宫中,慰藉傅成璧思乡之情。只不过李元钧自个儿不喜欢,说听着咿咿呀呀地犯困,他也听不懂庐州话。久而久之连傅成璧也不再听了,那些唱评弹的师傅也就回了老家。

所以这甫一听见章氏要请她去听评弹,傅成璧想都没想就欢喜地应下了。

段崇转身就看见主仆两人在角落里躲着说悄悄话,记也不记了,略有些恼意地问道:“做甚么呢?”

傅成璧知道这评弹师傅一旦离京就再不好寻,也不愿失约,只得硬着头皮同段崇说了这件事。

她没想到段崇倒也肯放人。

原本这就是傅成璧的分外之事,况且又是该她休沐的日子,段崇自然没再苛责。他道:“既然如此,那就去罢。”

说罢转而令守门的人去将虞君叫上来,让她帮忙接了傅成璧手上的活儿。

傅成璧眼见已到了约定的时辰,不好再耽搁,福身道谢离开。

虞君在楼下听说傅成璧是要去听评弹,魁君让她去在旁记录簿册,她这恼火一下就窜上了天。是傅成璧非得要插手案子的,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在段崇身边,前前后后地跟着。这若真要掺和也行,尽职尽责也就罢了,这做一半就走是甚么毛病?而且竟然是因为要去听评弹?

虞君完全不明白一向严谨到一丝不苟的魁君怎的允许这样的女子来六扇门搅和?

段崇捻过香灰,正说着“凶手所掩埋的七个罐子已经被查抄,现在他又犯案,想必是以前的计划功亏一篑,才要重新开始。要多派人留意……”,他目光落到虞君身上,正见她紧紧捏着笔杆子,怒容满面,气得肩都在发抖。

“虞君?”

虞君一下回了神,对上他泠然的双眸,惊慌地低下头:“属下走神了,请魁君责罚。”

段崇脸色很不好看,将簿子和墨笔接过来,低头翻着前几页,想再理一理思路。傅成璧所记录的脉络明晰,详略得当,看来她自请到六扇门开卷宗、撰书录,真是有些底气的。纸页上的字迹娟秀,笔锋婉转,疏朗通透,看得段崇略愣了片刻,想不到她还能写得这一手好字。

须臾近黄昏,灿灿金光落在窗扇上,一时将房间照得像琥珀一样透亮。

段崇整顿收兵,正准备回六扇门与杨、裴二人再商讨案情。这厢却跑来一个官兵模样的人,捧着一叠账簿前来,呈给段崇。

段崇翻开一看,正是官窑陶罐的出物记录。今日过了公文审批,才调动过来供六扇门查看。

这印着“堂明”、“文鸢”两个字号的陶罐子烧制得不多,官人家分予得更少。府上满打满算有七只罐子以上的唯有两家,一处是城北丞相府,一处是城西长公主府。

虞君看着陶罐子的数目,低声说着:“如今凶手卷土重来,说不定又要有姑娘遭殃了……”她瞧见上头丞相府和长公主府的牌号,疑惑地咕哝了一句:“长公主府?”

段崇猛地想起傅成璧满是歉疚地同他说:“长公主府的章夫人邀请我今日去听评弹,原是昨儿个就定下的,不好失约。”

她的侍女玉壶也附和道:“是呀,无缘无故地送了请帖来,姑娘见了可惊喜呢。”

段崇悚然一惊,油然而生的莫名恐惧顺着背脊一下窜到头顶。

虞君见他脸色大变,正欲开口询问,没想段崇如同飞箭一般冲下了楼,翻身上马,直往城西疾驰飞去。

从牡丹楼离开,到长公主府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傅成璧今日当休,没穿着官袍,木兰双绣的缎裳衬着海棠身姿,格外清丽动人。

章氏已在后花园恭候已久。

水亭上碧波银纱,四角悬铜铃。傅成璧由玉壶扶着进了亭子,章氏含笑迎上来:“可把姑娘盼来了,就等你来点曲了。”

章氏热络地拉着傅成璧坐下,奉上一杯朱笔勾勒缠莲的玉瓷茶杯,杯中漂浮的茶如同竹叶一般翠绿,茶香沁人心脾。章氏说道:“这是宫里刚赏的新茶‘春浮碧’,味道甚妙。这水乃是妾身开春时从竹园中收下的露水,配着这茶,正是极好。姑娘可要尝一尝?”

“多谢夫人。”

傅成璧品过茶,茶味有些犯苦,她不是太喜欢,只同章氏赞叹两句便搁下了茶盏。章氏将曲目折子予她瞧,她就点了自个儿最爱听的《潇湘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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