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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鬼妻(一)(2 / 2)


她看到几名阴差在浓厚的雾气中而来,来自阴间的勾魂使者身后还带着几个神色木然的新鬼。其中领头的拿命阴差若有所觉地转过头来看向这棵已在白水河畔生长了上百年的古树,随即又移开了视线。

他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其中一名阴差就已经进了屋子里,接着便带出了一个相貌清丽的女鬼,瓜子脸,头发披散,正是刚才被吓死的金十娘。

她被一行阴差带上了手铐之后,离开。一步三回头,看向那宅子的目光哀怨缠绵,十分不舍。

站在树上的女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里透着复杂的情绪。

被她五花大绑在树上的小家伙似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变得异常安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静静地望着她。

女子回过头,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一笑,手一扬,绑在小家伙身上的白色绸缎就瞬间消失。她坐在榕树的枝丫上,雪白双足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

她在白水河畔流连了太久,这几户人家临水而居,她看着他们出生了、去世了,然后又有新的生命再度降临,再度离去,历经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似乎只有她,被困在了这如烟如画的白水河,离不开。

她似乎跟着这周围的景物融为了一体,风有多凉,她就有多凉,水有多冷,她就是多冷。白天艳阳高照之时,她只能憩息在这百年老树上,待到夜幕降临时,她可以自由自在地晃悠,但这样的自由自在,仅限于在白水河畔。

得到了自由的小家伙侧着头,咬着手指悬浮在空中看着她,几经犹豫,才飘了过去,坐在她的身旁,头往她身上拱,举动像是在撒娇。

女子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怔,低头看向他。

小家伙仰着头,跟她对望着。

女子原本是面无表情的,跟他对视了半晌,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没事。”

可小家伙的目光依然望着她没有移开,女子无奈,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只要可以,我都会陪着你,但你要乖乖的别淘气,也不能乱吃东西,好吗?”

小家伙的脑袋往她的手掌蹭了蹭,咧嘴笑了。然后他又一改刚才那副安静乖巧的模样,在空中乱翻筋斗,从这棵树窜到另一棵树,树上原本已经安静入眠的鸟儿乌鸦都被他弄得不得安生,在这个本就不宁静的夜里一起发出“啊啊”叫声,冲天而起,几乎要将天上的月儿都遮掩住。

女子望着他的模样,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却也没有阻止。

她张开双臂,人已经飘上了榕树的顶端。她缓缓在树顶上停下,飘浮的衣带也随之缓缓飘落,若能远远望去,她的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被视为不祥之物的乌鸦在飞舞,而她却不为所动,站在上面一动不动,仿若是从天而降的妖女,美丽中透着诡秘以及……森然。

不远处的人家传出了恸哭声,生离死别,凡人本就看不透放不下,恩爱夫妻最后落得阴阳两隔,又怎会不饮恨?

女子在树顶上静立片刻,然后缓缓落下了地面。她沿着弯弯曲曲的白水河沿往前走,黑暗中,各种不能在白天出来的玩意儿都出来厮混,她有时候会听到有男人和女人调情时的暧昧声音,有时候会遇见将人间男子把玩在鼓掌之间的花妖狐妖,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一宿过后,被色相所迷茫的人间男子摇摇晃晃地回到家中,时运好的人回去后会大病一场,时运差点的人会不日身亡。

可是这些在白水河畔的鬼怪们,彼此之间相处,都不约而同地恪守着河水不犯井水的原则。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见得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大家能相处就相处,喜欢双修的大家就阴阳双修,再不然逢年过节凑个热闹问候一声,也没什么不可以。

都说人间有真情,鬼怪之间没有真情但总会有共同的利益。

生于黑暗的灵体也好,妖物也罢,总得需要一个较为和谐的修炼环境,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

她正在走着,忽然旁边树丛一阵抖动,接着就是一个长相妖艳的女子探头出来,她的头发有些微湿,几缕头发黏在了她的脖子上,只见她媚眼如丝,神色慵懒。她望了夏安浅一眼,然后缓缓吐出红色的舌头,舌头竟是蛇的蛇信。

蛇妖的声音柔媚入骨,“夏安浅,聂家村又有人死啦?”

她话才落下,接着就又有一个身影从她身后探头出来,他搂着蛇妖,唇在她的脖子上亲吻着,孟浪又热情。

“人活一辈子当然会死,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有心思去操心有没有人死,不如再来跟我玩一会儿。”说着,他黝黑的大掌从蛇妖的脖子流连而下,带着邪意的目光却看向了夏安浅,“要一起吗?”

蛇妖闻言,笑着回头搂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当着夏安浅的面交换了一个吻,两人分开的时候,甚至还有银丝相连。蛇妖吐出蛇信,将银丝添了回去,丝毫没有因此而觉得有半分羞耻。

她光裸的双臂勾着那男妖的脖子,声音透着诱|惑,“怎么,有我陪你玩还不够?”她格格笑着,那双媚眼看向夏安浅,“我才不是关心有人死不死呢?不过那个聂鹏云真是有意思,他不久前还和我在他家后院的牡丹花下幽会时还嫌他的妻子不够有风情呢,这会儿他妻子死了不是正好?他可以找个更有风情的,譬如像我这样的……嘶……”

她回头睨了一眼那个男妖。

那个男妖咬着她的耳朵,目光却是看向夏安浅,“怎么,嫌我弄疼你了?”

蛇妖轻声笑了起来,“怎么会?我最喜欢你弄疼我了。”

夏安浅初来乍到之时,被这样的场景弄得目瞪口呆,三观尽裂。可这些年来,大概是类似这样的事情看多了,导致她看到任何艳|情场景和听到任何出格的话都能面不改色,神情自若。

她看了看那两只蛇妖,挑了挑眉,也懒得说些什么,就走了。

夏安浅想,蛇妖的话说得真是对极了,谁死了谁又活了,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都只是一群活在白水河畔的非人类,凡人的事情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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