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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麦克白(十八)(2 / 2)


骆队过尽千帆,皮厚百尺,毫不在乎地把他缺心眼的黑历史拉出来?展览,离奇的是,费渡居然也没有借机冷嘲热讽地评论。

“结果入职以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当时正赶上本市有政策,新入职的都?得有一?年以上的基层工作经验,我就到了这一?片的派出所。”骆闻舟伸手在费渡眼前晃了晃,“知道派出所小民警管什么吗?”

费渡抬眼看着他。

“什么钥匙锁屋里了,狗找不着了,熊孩子打架打掉颗牙,楼上租户家漏水……反正三只耗子四只眼的,什么鸡毛蒜皮都?找你,我们这些新来?的‘棒槌’,管的最?大的事就是抓几个溜门撬锁的扒手。唯一?一?起能称之为?‘案子’的,就是你家这事,好像还办得不太圆满。我在这干了一?年,觉得自己再干下去得上吊,于是死活拽着陶然去考市局的岗——后来?能去,其实还是走了点关系。”

骆闻舟说到这里,自己都?摇了摇头:“但是到了市局日子也没有多好过,人人都?知道你是个眼高手低的衙内。天?天?挨训,尤其老杨,什么难听说什么,什么事没人愿意干让我干,就跟和?我有仇似的,一?天?到晚受气,每月那点工资不够我买烟的,我勉强待了半年,辞职报告都?打好了,正要上报的时候,老杨点了我去跟他接洽线人,调查一?个卖/淫团伙。”

“这种团伙一?般会有一?点黑/社会性质,好多小女孩都?是被他们用各种手段拐骗胁迫来?的,老杨正跟线人聊着,突然,一?个女孩一?脸是血的跑出来?,后面有两个男的拿着棍子和?弹簧刀追她,女孩一?边跑一?边哭着喊救命,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我热血一?上头,过去就要跟他们动手,结果打趴下两个,又出来?一?帮。”

骆闻舟一?摊手:“你捅过马蜂窝吗?”

费渡:“……我为?什么要捅马蜂窝?”

骆闻舟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那你恐怕不能领会我们当时的惊心动魄——不过虽然挨了顿群殴,女孩还是救出来?了,老杨为?了掩护我,大腿上和?后背上各被人砍了一?刀,膝盖骨裂,结果我捅了那么大的篓子,他竟然第?一?次没训我,还说我这人虽然不靠谱,但总算有点警察的样子,我可能是被他训出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偶尔听一?句好话,当时就不行了,回家就把辞职报告撕了,从此成了他老人家门下走狗。”

费渡的脸色缓和?了些,甚至露出了一?点笑?意。

“但这个故事的重?点不是这个。”骆闻舟收敛了方才?故意逗人乐的欢脱语气,声音沉了下来?,“重?点是,老杨的膝盖从此落下了伤,他人又胖,上了年纪之后越发严重?,阴天?下雨发作得比天?气预报都?准,能不走楼梯绝对不会走楼梯。可他却是从菜市场买菜回家途中?、在一?个过马路的地下通道牺牲的,那里五十米之外分明有人行横道。”

腿脚不好的中?老年人都?会有意识地避开过街天?桥和?地下通道,哪怕多走一?点路,杨正锋当时是从菜市场往家走,那老男人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逛菜市场和?回家做饭,这段路他隔三差五要走一?趟,不可能每天?放着人行道不走,非得挑战自己膝盖的承受能力。

“为?什么他当时会走地下通道?”骆闻舟在鸦雀无声的客厅里轻轻地说,“通缉犯躲藏的位置在很里面,地面经过的人根本不可能看见他。我想不通,甚至偷偷去查了老杨当时的通讯记录——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身上那手机的通讯记录非常干净,除了他自己拨出的那一?通请求支援的电话,前后几天?之内,连个可疑的推销诈骗电话都?没有。”

“买菜回家,途中?碰到通缉犯,老警官还曾经打电话请求过支援,”费渡说,“还有吗?”

“有目击证人,”骆闻舟说,“老杨身上只有一?把芹菜和?一?袋肉馅,手无寸铁,本来?没有贸然行动,是因为?有个牵狗的老太太正好经过,不知怎么惊动了那通缉犯,眼看路人有危险,他才?冲上去的。”

“通缉犯呢?”

“通缉犯精神不正常,问不出什么。我们调查过目击者,没有问题,周围居民证实,那老太太就住附近,每天?都?从那经过,到对面公园遛狗。”

巧合、无懈可击的前因后果,死于见义勇为?的老刑警,完美的意外——

“这疑点我跟局里提过,”骆闻舟说,“同事和?领导都?配合过一?起调查取证,最?后一?无所获。你知道,这样横死的人,亲戚朋友往往不能接受,常常会臆想出一?个假想的凶手,好让自己的悲痛有地方发泄……”

费渡接了话:“就像当年我一?样。”

“像当年你一?样。”骆闻舟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费渡下意识地一?抽,却被男人更?紧地握住,“从那件事之后,我才?隐约觉得,你当年那么激烈的质疑你母亲的结案报告可能是有根据的,但是费渡——”

骆闻舟抬起头看着他:“你可以永远记着她,永远不放弃真相,但是不能把自己困在里面,我那天?有句话忘了跟你说,其实……”

费渡用了点力气,强行把手抽了回去:“困住我的不是她的死因。”

骆闻舟一?愣。

“不是那个,”费渡摇摇头,他移开目光,盯住桌上的烟灰缸,沉默了不知多久,好像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挤出了一?句话,“我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不是那个。”

倘若魂魄会流汗,骆闻舟估计已经汗流浃背了,他实在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才?把费渡的嘴撬开了一?条缝,连忙追问:“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费渡死死地咬住牙关,整个人紧绷如将断之弦。

骆闻舟刚想说句什么缓和?一?下,就看见费渡竟然把客人丢在客厅,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直接往楼上卧室走去。

骆闻舟正要追上去,突然手机响了,他一?皱眉接起来?:“陶然,怎么了?”

“董家着火的事你知道了吧?火灭了,我们现在进来?了。”陶然飞快地说,“是人为?的,有人点了某种纸制品扔在沙发上走的——董晓晴家对门在门上装了楼道监控,拍下了那个人的体征,男,一?米七五左右,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没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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