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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麦克白(十二)(1 / 2)


费渡在骆闻舟面前有多混,在陆局面前就有多好。

他穿着看似学生气的衣服,花的却不是学生的置装价格,反正老大爷不懂那些昂贵的细节,陆有良就觉得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格外的干净、格外的精神,从门口进来朝他一笑,整个办公室都亮堂了几分。

当然,要是这小伙子?能理个清爽的板寸,形象就更完美了。

陆有良把燕公大那边请求调阅的档案目录递给他:“我大致看了一下,问题不大,有几个没必要的,我都勾出来了,你啊,回头稍微修改一下,重新打印好,走流程就行。”

费渡规规矩矩地道了谢,接过陆局修改过的目录,飞快地一扫,还没来得及提问,陆有良已经先对他做出了解释:“那几个案子?都比较老,是上次的‘画册’计划启动时调研过的,参考价值不大,我怕你们做重复工作——你潘老师要是问起,你就跟他这么说,他明白的。”

再闲得没事的领导,也不会因为怕人做所谓“重复工作”,而特意亲力亲为地替他们先筛查一遍,费渡不聋,当然听得出这是个借口,因此从善如?流地把疑问咽了回去。

陆局说完正事,非常慈祥地关心了一下费渡的个人情况,刚从学业转移到中老年人最?喜好的“对象”问题时,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陆局冲费渡打了个手势,接了起来,刚说两句就皱起了眉。

费渡不动声色地察言观色,听到陆有良细致地交代:“……得客观公正,千万注意用词,写完先?拿过来给我看看……好,这个事要抓紧——有钱人争遗产那点破事看两天热闹得了,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也不碍着你下一顿吃什么,孩子的事才是老百姓真正关心的。”

费渡等他挂了电话,才问:“是那起儿童绑架案吧?”

“唉,对,已经移交检察院了,至于后续怎么样,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陆有良话说到这,顿了顿,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费渡神色,又感慨了一句,“干咱们这一行啊,有时候就是这样,受害人眼巴巴地等着你伸张正义,你明明知道是谁干的,结果却时常不能尽如?人意。可能是运气不好,收集不到关键证据,也可能证据确凿了,结果法?律治不了他。”

费渡顺着他的话音一点头:“程序和规矩是死框架,总有照顾不到的例外情况。”

陆有良眼角轻轻地一跳,总觉得他下一句要出圈。

不料费渡只是四平八稳地补充了一句:“但这已经是经过不断磨合,最?能兼顾大多数人利益的框架了,基本是‘帕累托有效’的,没有它会造成更大的不公平。所以有时候,咱们明知道可能会伤害一些人,还是要捍卫这个框架。”

陆局一愣:“什……什么玩意有效?”

“简单说就是对所有人的总体利益来说的最?优选择,”费渡笑了笑,“我家里做点小生意,跟着长辈们学过一点他们的理论。”

陆局缓缓点点头,觑着费渡轻松平静的表情,他似乎是松了口气:“年轻人多学点东西很好,有助于放平心态——你们潘老师当年就是个愤青,这才改行教书去了。”

费渡适时地露出一点好奇。

陆局却不肯再说,只冲他摆摆手:“行,你忙去吧。”

费渡应声站起来,同?时,他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过了陆局的办公桌。

陆有良的桌角上有一个镜框,里面夹了一张合影,照片上的男人们头发尚且浓密,腰围尚且“内敛”,只有眉目轮廓还依稀有点影子?,仔细看能勉强认出来——从左往右,依次是陆局、老张局、费渡耍了些小手段才得以投入其门下的导师潘云腾,和骆闻舟已故的师父杨正锋。

照片上本该有五个人,杨正锋伸着右手,拉着一个人的胳膊肘,那人的脸却被木头镜框压着,只有几寸的皮肤出镜。

费渡的目光在镜框上一碰即收,若无其事地拿起陆局删减过的“允许调阅案件名录”,往刑侦队走去。

他的脚步悄无?声息,一步一步,踩着一点若有还无?的头绪,一路都在思量着什么,垂下的桃花眼尾修长,看起来有种心不在焉的冷淡——直到他听见骆闻舟“痛心疾首”的声音。

“吃里扒外!”骆闻舟也不知道在办公室里控诉谁,离开门口几步远都能听见,“真是教科书级的吃里扒外!”

费渡倏地抬起头,正看见骆闻舟插着兜、背对着他从办公室里晃荡出来,一边往后退一边指着办公室里众白眼狼:“你们果然就不是我亲生的……”

话音没落,他就撞在了不躲不闪的费渡身上。

“哎,不好意思。”骆闻舟不知道自己撞了谁,正要转身,一只手却从后面绕过来,半环抱似的扶了他一下。

费渡微微往前倾了一下身,轻声说:“没关系。”

骆闻舟:“……”

楼道里那么宽的地方他不走,费渡非要侧身从骆闻舟身边的窄缝里过,肩膀若有若无地撞在骆闻舟身上,抬起的手则自然又迅捷地给骆闻舟量了个腰围,然后他得便宜卖乖地说:“陆局让我转告你,再迟到要扣奖金了。”

郎乔唯恐天下不乱:“费总,老大刚才还在问你去哪鬼混了。”

“哎,”费渡笑眯眯地说,“陆局那么大年纪了,不要随便污人清誉。”

“吃了吗?”陶然示意他旁边摆了一堆早点的桌子?,“随便拿,也不知道你忌什么口。”

费渡能在一大早把自己收拾整齐,自然不会没有从容吃饭的时间,他于是对陶然一摆手:“不,我……”

“吃过了”三个字刚走到喉咙。

陶然又说:“闻舟买的,不用跟他客气。”

“……什么都吃,没有忌口。”费渡硬是把自己的话折了一百八十度,若无其事地拎走了一袋红豆饼,“谢谢师兄。”

太不要脸了!

骆闻舟目睹了国际水平的“睁眼说瞎话”,简直无言以对。

肖海洋坐在墙角的工位上,听着别人肆无?忌惮地说说笑笑,不知道该如何融入,只好局促地冷眼旁观。

陶然无意中一回头,正好看见他的窘迫,肖海洋碰到他的目光,忙下意识地推了一下眼镜,寻求安全感似的一低头,做出专注工作的样子,涂满自己格格不入的时间,显得不那么尴尬。

陶然注意到他不自在的小动作,片刻后,借着倒水的功夫,他端着茶杯溜达到肖海洋身边:“小肖——”

肖海洋连忙下意识地挺直了后背:“副队。”

“你不用那么拘谨,”陶然拍拍他的肩,随意地靠在他的办公桌上,“这又不是王洪亮的地盘,放松一点。”

肖海洋完全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棺材板似的往那一戳,紧张地听他训话。

陶然无声地叹了口气,扫了一眼肖海洋办公桌上的两份验尸报告——周峻茂和董乾的,两个人都是干净利落地死于车祸,身上没有可疑的伤病和药物,这一点上并不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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