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苏晓睡了一觉又醒来。天还黑得很,大约只有两三点钟?可她再也睡不着。
夜色中依稀看得见芭比的脸庞,大大的眼睛紧闭,翘翘的小鼻子肉嘟嘟的。她自来长得像妈妈,以至于连做妈妈的都从来没发现,她轮廓间隐约还是能看出生父的影子。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但是此时此刻,凌苏晓在想的人,是秦锐。
秦锐一直在给她各种惊奇。这么多?年了,他好像总在令她惊讶。她知道他很爱很爱她,可居然还是老在为某件事所震惊,生发出没想到他这么爱我的感慨。
她怀芭比的时候,他多?么尽职尽责无?微不至啊。其实芭比很体贴妈妈,几乎没让她有什么早孕反应,她就是特别嗜睡而已。
那时秦锐刚刚上班,有一天早上因为8点钟要跟美国的总公司开会,就设了6点多的闹钟。她被吵醒之后睡不着,就也起来了。
秦锐一直惦着这事,晚上回来时,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捧着她的脸观察了一会儿,心疼地说:“瞧你,早上起太早了,眼睛都是肿的。”
她很煞风景地嘿嘿两声:“不是。那个……我下?午从一点多睡到了四点多……”
他顿时大笑着把?她团巴团巴揉到怀里去:“原来是错怪你了呀,原来你的眼睛是睡肿的!”
她整个孕检到生芭比,都是去的全市最好的外资医院,有一次他们还在电梯里遇见了某位陪老婆来产检的大明星,把?她给激动坏了。每次产检他都请假开车带她去,许多孕妇都是自己一个人去产检、或由妈妈婆婆甚至保姆陪同,只有她,每次出现都引来一片艳羡的瞩目——大家都有钱,可看看人家,自己长得这么好,老公也这么帅,还对她那么体贴不尽。
到了怀孕后期,他每天陪她去散步数胎动。芭比三十七周足了月,凌苏晓迫不及待想要早点看到她,于是秦锐也每天对芭比胎教:“宝贝小公主,快出来吧,爸爸妈妈等不及要见到你啦,特别是妈妈,她现在很辛苦,晚上总是睡不好,大肚子太重了,以后你长大了就会知道啦,所以你早点出来好不好?你要是多让妈妈受一天罪,爸爸以后可要扣你零花钱的哦!”
那天这番话讲完,不知道为什么,芭比就不肯理他了。每次芭比动得好好的,他一摸凌苏晓的肚子,芭比就不动了,最后急得他又贴着凌苏晓的肚子告饶:“爸爸错了,不扣你零花钱了,你跟爸爸和好好不好?”
她生芭比的时候,他在旁边陪产,每次宫缩一来,他就学护士的样子给她揉后腰缓解剧痛。但他不是专业人士,揉得不好,落得被她骂了一通,只好挠挠头缩在一边,还是由护士动手。
芭比的尿片是他先会换的,她最开始根本不敢碰芭比,只怕把?她弄坏,若都交给保姆,又自觉不称职。他让她给他打下?手,手把?手地教她。芭比最开始不肯要他,一到他怀里就哭,他想尽各种法子,扮鬼脸、发怪声、轻轻摇轻轻颠,直到把这小婴儿逗出满意的笑容。
芭比断奶的时候,他让凌苏晓关在房间里睡觉,他抱着芭比在客厅一夜搏斗,一瓶牛奶冲了凉,凉了倒掉再冲。婴儿奶粉那么浓重的奶腥味,他不嫌弃,自己喝一口当示范,再哄芭比喝一口。直到芭比终于肯喝下?一瓶牛奶困极睡去,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
自那天说出芭比身世的真相,宁无?章就没联系上过凌苏晓。电话不接,各种途径的信息都不回,与他原先的设想大相径庭。
他理解她的震惊与纠结,可是,难道他作为她第一个孩子的生父,竟然反而连原先的机会也丧失了吗?
就在他快要绝望,打算再去她楼下守候的时候,她倒给他打过来了。
“今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她静静地提议,措辞语气间听不出喜怒哀乐,只觉得比先前疏离。
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妥,但她好不容易主动联系,又怎能拒绝?
下?班后,宁无?章急着往约好的餐厅赶。
他原本说要去接凌苏晓,不想凌苏晓却订了个他公司附近的餐厅:“我今天开了车的,自己过去就好。”
那样一种不肯再给他机会的可怕意味……
来到餐厅门口,宁无?章对领位员道:“有定位,凌小姐。”
领位员都没看登记簿,直接抬手示意:“凌小姐已经到了,请跟我来。”
宁无?章心里一跳,不知这个信息是该让他心里松快还是沉重。
凌苏晓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看到她的侧面,轮廓精致到配以合适灯光便有晶莹剔透的效果,只是修长的脖子单薄得令人心疼。
他快要走到时,她有所察觉,侧首望过来,目光也是安安静静的,安静得透出几许清冷。
他想要过去抓住她再不放手,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迟疑间,就有些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