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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1 / 2)


谢窈撩帘一瞧,前方不远处果?然矗立着一座驿站,被灯火勾勒出影影绰绰的轮廓,掩于树木阴翳之中。

南朝的?兖州是侨郡,本在洛阳东南,谢窈畏惧对方会在东边守株待兔,故而舍近求远,往西南的?龙门而行,打算经龙门再往东。

这驿站本是通往龙门的必经之地,但谢窈不知因何心底攀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道?:“我们不是备了水吗?赶路要紧,未免夜长梦多,就别做停留了。”

其疾得令,在驿站门口往右一拐,沿官道?继续疾驰。前方却有一队人马手持火把呈一字型排开,其疾心知不好,迅速调转马头,另一队人马自先前埋伏的树林中小跑而出,再度拦住他?们的去路。

谢窈听见外头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推窗一望,数十名手持火把的?禁军从灯火辉煌的?驿站院子里跑出,彻底将她们围住。一道?悠闲的话声从馆中传来:“窈窈这是要去哪?”

“你我既已是夫妇,做妻子的?,不告知丈夫行踪便要独自外出,这似乎不太合适吧?”

他?竟来得如此之快!

谢窈纤骨颤栗,后背颓然倒在车壁上。春芜迅速趴在车窗旁一望,吓得牙齿皆在打颤,哭着问她:“女郎……我们该怎么办……”

上回逃走魏王并未处罚她们,这一次,哪里还可能轻轻揭过!

吴娘子与其疾亦是惊惶不已,谢窈摇头,扶着春芜的?手站起,强撑着挂上一幅冷淡神情下车。车外带队的?正是十七,他?担忧地掠了春芜一眼,对谢窈道?:“夫人,请吧。”

主上犹在气头上,夫人不会被罚,春芜这个做下人的可就遭了殃。杀鸡儆猴,主上这次定然不会放过她!

驿馆的?客堂之中,斛律骁正与封述持子对弈,他?们骑马,脚程不知比她们快了多少倍,又是抄近路,是故早到了一刻钟有余。

“回来了?”

屋中只他二人,十九与青霜都候在门外,烛灯粲艳的光辉下,棋盘上的?棋局才刚刚开始。他?语气闲适,视线动也未动。

棋案上还摆放着那盏明月美人灯,灯中蜡烛燃尽,已停止了旋转。却不知方才那般混乱的境地,他?是如何将灯完好无损地带出的。

谢窈两颊微微一烫,看也不敢看封述一眼,低道:“此事是我一人策划,你不要为难他们。”

她本意是说吴娘子与其疾等人,斛律骁却笑了一声:“他?们?”

“这个‘他?们’,”他?含笑奕奕地抬眼,视线如利矢,“也包括静之么?”

封述立刻离席跪地:“属下不敢。”

“敢不敢,静之不是都已经做了吗?”斛律骁脸色冷峻。

封述神情微僵,如一蓬修竹为雪低头,垂首无言。

场面一时死寂,烛火荜拨,棋落有声,斛律骁看着上一世对他忠心耿耿的廷尉卿此刻跪在他身前片语不发,目中失望不已。

他?本不知封述放走并隐瞒谢窈行踪一事,只是在听青霜汇报之时直觉今夜事定与封述有关,有意试探。此刻瞧了他?这幅神情,五分怀疑便成了十分笃定。

视线一寸寸扫过地上跪着的?下属与身侧沉默的?女人,他?冷笑:“很好。”

“我的?女人,千方百计地想着逃离我。我的?母亲,和?她合起伙来骗我,我的?下属,竟也为了她背叛我……”

“谢窈,你是不是觉得孤很好拿捏?是不是孤对你太好,你就当真以为,孤是没有脾气没有底线的?可以任你欺瞒作践、玩弄于股掌之间?”

烛光阴翳下他?俊颜寒沉得吓人,如若山雨欲来满城黑云聚顶,只等雷声便要发作。谢窈容色却冷漠如冰雪:“够了。”

“妾说过,今夜之事与封参军无关,大王要罚就罚妾一人,却为什么要把封参军扯进来?”

她这一声理直气壮的,不肯承认今夜得遇封述。斛律骁险些被她气?笑:“你说为什么?难道他?今日不曾助你逃走?”

谢窈无畏地迎着他?烈焰刀锋一般的视线,再度重复:“妾今日未曾遇见封参军。”

“今日之事,是妾一人所为,殿下一定要将封参军牵扯进来,是想指责妾对你不忠么?您总是这样,口口声声爱我,实则根本轻我贱我,疑心这个疑心那个,仿佛我是个杨花水性的女子,处处与人勾勾搭搭,对吗?”

当?着封述的面,她半分面子也不给他?留,明眸濯濯,针尖对麦芒。斛律骁脸色铁青,心间气结却不得发。最终冷冷丢下一句:“最好如此。”

“回府。”

随着这一声,其疾与春芜三人被捆得五花大绑、扔货物一般扔进他?们来时的那架马车里,十七另驾了一辆宽敞轩丽的?金车来,斛律骁攥着谢窈手把人拽上去,车门将车外火光与视线一隔绝,她心里霎时便慌了:“你想把他?们怎么样?”

“不怎么样。”

十一月天气寒冷,他?拽过车上备下的?薄毯扔给她,嗓音冷淡,再无往日的温柔和?煦:“既然想跑的?是窈窈,我又舍不得罚自己的?妻子,那就只好请他们代窈窈受过了。”

语罢,再不理会她眼中的?惊愕,径直倚着车壁闭目养神起来。谢窈一下子瘫在车座上,先前的?底气?如烟云散,眼前渐渐盈上一层雾气。

车马辘辘,回到位于永和?里的?公府已近子时,洛阳城里行人渐散,灯火阑珊,魏王府的?正院里却灯火通明,春芜被浸了盐水的麻绳捆在条长凳子上,被两个禁军按着打板子。

“做下人的,不能及时对主子尽到规劝之责,自然该罚。”斛律骁如是道。

火把燃灯,将院子里照得明亮如同白昼,其疾和吴娘子另被捆着,同封述一起被迫立于院中围观。其疾被几名禁军擒住,死死挣扎:“齐贼!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来打我!”

他?却理也不理,对行刑的?、面有不忍的?十七道?:“二十板子,倘若手下留情,孤就杀了这个丫头。”

又命封述:“孤累了,先回房休息,静之替孤监刑吧。”也不看他?是何脸色,说完这一句即进去屋中。

屋内关着的?正是谢窈,见他?进来,立刻奔过来哭着求:“我求求你,你放过春芜吧……都是我的?错,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别打她了啊……”

二尺来宽的?厚木板打在皮肉上的?闷响与春芜凄惨的哭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她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凄凄哀哀地跪在他脚边求道?。

这模样无比的?柔顺乖巧,与方才驿站中的冷若冰霜迥乎不同,但看在斛律骁眼里,却如刀割似的?疼。

他?一点儿也不想看见她这般毫无尊严的样子。

他?甚至、宁愿她像在驿站时那样与他?针锋相对,虽然亦是拿刀子往他?心里捅,却也远比她现在为了一个下人软活态度、像只小猫小狗卑微地乞求令人舒心。然而卑鄙如他?,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留住她。

斛律骁长叹一声,拉她在榻上坐下,容色柔和?:“那窈窈还跑么?”

“不跑了……妾愿一生一世都跟着大王……”她螓首飞摇,几滴眼泪洒落在他手背上,滚烫。

“口说无凭,起个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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