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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1 / 2)


荑英并未起疑:“好,我在此等着夫人。”

谢窈安抚地冲她一笑,带了春芜随吴娘子进入后?院。其疾早从另一侧绕进来了,吴娘子推开走廊尽处的一扇门:“时间有限,女郎请快些,奴在外头替你们放风。”

“有劳。”

谢窈冲她点点头,同春芜其疾进入房间掩上了门。屋中昏暗,春芜摸到?打火石将烛台上一截光秃秃的白烛点了,谢窈以口型无声问:“可信吗?”指的却是吴娘子。

其疾颔首:“这儿?是使君数年前?就布下的一处暗桩,吴娘子也是我们的人,女郎大可放心。”

谢窈心口微松,自寄信回去后?多日来有若悬丝的心才在这一刻乞得安宁,美眸情不自禁盈上一层浅雾:“此去建康,千里迢迢,我阿兄是怎么打算的呢?”

美人含泪的模样有如雾雨濛濛里一朵艳色如流的山茶,自是极美,其疾羞红了耳低头不敢看:“最早这个月月底南北就将开放互市,届时我们可混在商团里离境,使君会派人来接您的。”

她阿兄是南兖州刺史,本就地处边境线上,届时所管辖的几处郡县也会开放互市。但在此之前?,他们却要?如何出?这洛阳城?

其疾又道:“属下问过吴娘子,下个月十?一是这北齐小儿?的诞辰,届时天下宴饮、百姓同乐,还会在城中举行?灯会、夜市,与上元节无异。女郎想办法到?通商里来……然后?,我们再想法子出?城。”

“这个自然。”谢窈沉眸静思。

洛阳大市本就是洛阳城最为?繁华之地,她借口想看灯会出?内城来大市也是情理之中。而那日既是皇帝生辰,斛律骁必定要?入宫的,若她真能借此逃走,等消息传至他耳里,他也来不及赶回来捉她……

想了想,她将当日白马寺中斛律骁母亲慕容夫人给她的那块令牌交到?其疾手中:“这是那胡人母亲给我的出?外郭城的令牌,你拿着吧。不过我还未及确定真假,你想法子试一试。”

城门白日洞开,到?了晚间便会关闭至次日清晨,期间杜绝行?人进出?,只有事?出?紧急或是贵人出?行?才会例外。

其疾便笑:“我们正愁是否要?在城中待上几日再想办法出?城呢,女郎的这块牌子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嗯。你再试一试。”谢窈不放心地嘱咐,想了想,又道:“罢了,不要?试了。这牌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慕容氏没有理由让她留在斛律骁身边,应当不会骗她。而夜间通行?城门却是会有记录的,他既执掌禁军,事?关京畿安危定会过问。还是不要?漏了破绽好。

商议完毕,其疾送她们出?去。春芜静默跟在女郎身后?,两人对望一眼,其疾欲言却止,又都很快若无其事?地别?开。

仍是吴娘子送她们回前?院,笑笑说?说?的:“还是夫人的气?韵好,穿什么都好看。人家是人靠衣裳,到?了您这儿?反成了衣裳靠人。我瞧着夫人方?才穿上我家这衣裳,到?好似《洛神赋图》里的洛神破画而出?了!”

谢窈微微一笑:“既是对外展示用的成衣,店家可肯出?售么?”

“肯的肯的。”

说?话间二人已重?回前?面铺子里,荑英正随意打量着店中布置,谢窈笑唤:“荑英久等了吧?”

荑英摇头,只问她:“夫人可还要?再逛逛?”

谢窈望了眼屋外天色,摇头:“我们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晚了我怕殿下不高兴。这一身就很好,我很满意。”

又问她:“你不做一身衣裳么?”

在她的记忆里,荑英好似总是穿一身青碧色圆领袍,不施粉黛,也很少佩戴花钗步摇一类的华丽首饰,只几根翡翠簪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荑英笑着摇首:“我终日侍奉笔墨,哪能穿这样的衣裳,只怕墨水沾的到?处都是了……”

遂命春芜交了银钱,捧了衣物,褰帷而出?。其疾原还有些体己话想同春芜说?,一路巴巴地送了她们出?来,春芜畏惧叫仆妇们瞧出?来,冷着脸不理。

谢窈同荑英正说?着话,却撞上一对男女带着四五婢僮迎面走来。男的面容清隽,着素袍,佩同心璧,立如芝兰玉树,俊美雅逸。女的却体格高挑,头上戴着帷帽,隐隐透出?几支金镶宝凤钗,身披杏色鲛绡帔帛,上面绣着一重?一重?的重?瓣海棠,其下是大红罗地蹙金襦衫、浅碧破裙,足可见衣饰华美。

女郎丰艳的面庞在帷帽轻纱里若现?若隐,荑英脸色微变,即刻屈身行?礼:“卑职拜见大长公主。”

谢窈目光却在那男子身上停留了片刻,亦盈盈一福。

“是荑英啊。”

来人正是太原大长公主高孟蕤与太常丞陆衡之。高孟蕤曾嫁于崔家为?妇,曾是荑英的堂嫂,因而相识。

她目光懒洋洋地在谢窈身上扫了个来回,见她身后?所带的侍女仆妇亦跟着要?跪,不耐烦地摆手,“行?了都起来吧,我今日只是出?来闲逛。”

“再说?了。”她回眸含笑睇了眼神色晦暗、目光似黏在对方?身上的玉面郎君,“我也不敢受未来魏王妃的礼啊。”

陆衡之眸光微动,视线转过,一眼瞧见送她们出?来的其疾,微微一愕。

其疾是谢临的亲兵,二人自然见过的。他唬得天灵盖儿?都似飞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招揽:“两位贵人是要?裁衣么?里面请里面请。”

高孟蕤于是笑着扯了扯他衣袖,话声温柔得可以滴得出?水:“陆郎,我们去逛逛吧?”

两行?人于是擦肩而过。春芜气?愤地盯着两人背影,脸皆气?得歪了。

才来洛阳几日便攀上了大长公主这样的高枝,真是恶心!

荑英亦悄悄转目去瞧谢窈神情——她虽未曾见过陆衡之,然阖京皆知他因父丧来投终日只着素色,便有些担心谢窈。道:“隔壁达货里有几家买文房四宝的,货不错,我想去看看,夫人愿意陪荑英再去转转吗?”

谢窈知她关怀自己,感激一笑:“也好。”

*

待进入布庄,高孟蕤的脸色瞬间即变了。她谢绝了吴娘子的解说?,背对着陆衡之神色嫌恶地瞧着柜台上摊开的一匹匹精美的布匹,忽然道:

“你看这些布匹,它们本来只是春蚕吐丝结成的蚕茧,丝和丝缠在一起,亲热缠绵密不可分。一朝上了织机,便被织得经是经纬是纬,泾渭分明再不相干。”

“陆郎君,你说?,若这些蚕丝也如人一样有自己的神识,它们会想念当初还是蚕茧时的缠绵情态吗?”

陆衡之默然不应。

昨日杏台辩经结束后?他便在回去的路上“邂逅”了这位尊贵的大长公主,颇有与他交好之意。今日他来大市打算用新领取的俸禄裁几身新袍,再一次撞见了微服出?行?的公主,并邀他作陪。

自古以来姻亲关系便是条往上攀升的捷径。济南王那儿?,他已得罪了一次,眼下,要?再想进入北齐的权力中枢为?父母报仇,唯有借助这个女人。

片刻后?,他平静地答:“针是贯线物,目中恒任丝。得帛缝新去,何能衲故时。”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答案。高孟蕤嫣然一笑,意味深长:“陆郎君是聪明人。”

聪明人,总是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的。

二人在布庄中略停留了片刻便离了店。一时客人散尽,其疾问吴娘子:“方?才那姓陆的好似认出?我来了,不过没拆穿。他答的诗又是什么意思?”

高孟蕤的话他隐隐约约听得懂,无非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可陆衡之应答的那句诗他就听不懂了。

吴氏曾是建康高门琅琊王氏的绣娘,略有些才学,噗嗤一笑:“你没听见人家说?嘛?”

“针是贯线物,目中恒任丝。得帛缝新去,何能衲故时。”

“‘故时’谐音‘故丝’,是说?这针是用来穿丝的东西,有了新丝当然穿新丝了,哪还会再用来穿旧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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