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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步步展露的锋芒(9)(1 / 2)


林陌与杨锦瑟已在门外站了许久,里面所说一切,全部清晰入耳。

林陌的脸色已经铁青,却因着一?些猜忌,做不到全然相信。

杨锦瑟的脸色也不大好,望着林陌的眼神,存着一?份嫌弃。就是这么个睁眼瞎,平白耽搁了奕宁几年大好光景。

听得宋宛竹惨呼的时候,林陌便要推门闯进去。

杨锦瑟瞬时抬手,扣住了他手腕,凝着他摇了摇头。

林陌蹙眉。

杨锦瑟目光骤然一寒,手上力?道加重了些。

林陌这才意识到,她用的是小擒拿手,已被她占了先?机,强行抗拒的话?,自己恐怕要?废掉一?只手。

“稍安勿躁。”杨锦瑟用口型对他道。

室内已经安静下来。

宋宛竹由晚玉拎起来,摁在椅子上。

攸宁对连翘道:“说下去。”

连翘见首辅夫人当下是愿意护着她的,不免生?出更强烈的求生?心?思,重新跪倒在地,迅速整理思绪,娓娓道:

“郭家宗主有伯爵,郭公子虽然出自旁支,却颇有才情,很得族中长辈赏识,来日不愁进到官场。

“是因此,宋知府与宋夫人觉得这亲事还算过得去,相看时又见郭公子一?表人才,两家便默认了这门亲事。另外一?个原由,主要也是宋小姐年龄不算小了,再拖下去,恐怕相看的门第会越来越差。

“但别人所不知的是,那时宋小姐与武安侯私下里已有来往。

“武安侯那边还没给准话?,宋小姐少不得见一?见他,要?他交个底。不然的话?,她就只能嫁入郭家了。

“是以,亲事刚定下来,她就约见武安侯,是奴婢带着一?个婆子去传的话?。当日,两人在水上的画舫相见。

“两人不准人在跟前服侍,说了什么,奴婢便不知道了,只知道宋小姐回到家中之后,便要双亲趁着亲事还没外人知晓,从速退掉,拿回信物。

“女儿能做侯夫人,总要比做郭家的少奶奶体?面,宋知府和宋夫人商量一番,就去郭家退掉了婚事。

“这样过了大半年,宋小姐与武安侯私下相见的次数频繁了些,奴婢听那意思,武安侯那边就快上门提亲了。

“可是后来,这门亲事又没成。

“因为,济宁侯在军中站稳了脚跟,人在沙场,便获封一?品军侯。

“宋小姐如?何?回掉了武安侯那边,奴婢说不准,反正她有的是法子。但这次比较麻烦,宋夫人曾两次亲自出面见武安侯,估计应该是用长辈左右宋小姐婚事说事,让宋小姐看起来只是出于万般的不得已才忍痛放弃。”

攸宁挠了挠额角,“来京城是怎么回事?”

连翘道:“宋小姐请宋知府百般打听,一?些武官都言之凿凿,说济宁侯最迟春末班师回朝。

“她便带了些随从来到京城。

“对济宁侯的心?思,她是看得最清楚的,说不论如何?都能嫁入侯府,他不可能委屈她。”

攸宁简直懒得看宋宛竹了。

这女子,简直还不如?唐盈。唐盈得陇望蜀的心?思确定下来,不论出于什么缘故,起码是对顾文季明显地疏离冷淡起来,而不是黏黏糊糊地藕断丝连。

宋宛竹倒好。合着只要没出嫁,就一直留有退路,一?直留有备用的男子等着她。

戏耍不识数的男子无所谓,坑害得另一女子朝夕之间失去苦心经营过的一?切,便是不可原谅的过错。

“宋宛竹,这些你认不认?”攸宁顺了一?口气,问道。

宋宛竹回的快速而坚决,“不认。是贱婢被人收买,污蔑我。”她怎么能认?认了之后,谁知道唐攸宁会怎样刁难她?上表告知皇帝也未可知。到那时,皇帝岂不是要逼着她双亲处置她?而若落到那等境地,她苦心谋求的一?切便成了镜中花、水中月,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攸宁望向门口,“杨大人、林侯,二位请进。”

宋宛竹仓皇转头,见门被推开,一?男一女走进来,男子赫然正是林陌。她身形猛地一颤,眼前黑了黑。

杨锦瑟走到攸宁近前,拱了拱手,在一旁落座。

林陌深深地凝视着宋宛竹,目光复杂之至,但并没有寻常人在此刻会有的暴怒。

宋宛竹看到了希望。

攸宁只觉这男子真的无可救药,让他死在那等惺惺作态的女子手里才好。“林侯回京之后,要?到今日才能相见,也是你实在繁忙之故,我不好打扰。”她说道,“坐下喝杯茶。”

林陌颔首说好,镇定了心?神,在一旁的茶几前落座,“萧夫人有何?指教?我听着这意思,像是要替我打理一?些私事?”

已经脸上无光,还是要维护颜面,多少男子皆如?此。攸宁从容一?笑,“林侯多虑了。你方才应该听得一?清二楚,与宋小姐有渊源的男子,有武安侯、郭公子。我经手此事,才知你也被牵连其中,便多事将你请了过来。”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有心?维护奕宁,我看得出来。但不论如何?,成婚休妻都是我与她的事。夫人虽然出于好心,这般行事,却真是让我左右为难。这又是何苦。”林陌牵了牵唇,“还请夫人给我个面子,让我自己处理这些事。”

“左右为难怎么讲?”攸宁对上他视线,毫不退让,“难不成林侯想公私不分、出尔反尔?”略顿了顿,徐徐绽出绝美的笑靥,“那样也好,我只怕林侯吃不消。开弓没有回头箭,行伍之人都晓得这一?点。你大可以今日起就置身事外,看看你的袍泽同僚会怎样,日后又会怎样看你。难不成,你真以为他们是为着你才上折子的?”

林陌视线直接地审视着攸宁。说起来,与她来往两年多了,但他需得长时间留在军中,碰面的次数少得很,只是通过密信、彼此的下人商定一?些事,再合力?促成。

因着钟离远那一节,他便以为,是她请钟离远推荐了能人,安排在跟前,帮她出谋划策,应付宅门内外诸事。

至于对她的印象,不免受那些街知巷闻的传言影响,深信她心肠狠毒,手段亦一?定不乏阴损的。但她又分明是个非常好的合谋者,只说拓展财路,她及其亲信便着实帮了他与一些袍泽的大忙,荷包鼓起来的同时,还能造福于一些地方上百姓。

不论她如?今地位是幕僚帮忙促成,还是她自己谋算得当,这都是一个他轻易不愿开罪的人。

更何况,她如今的背后还有萧拓。

“夫人多虑了。”林陌缓和了语气,温声道,“眼前事你作何?打算?不妨直接放到明面上,我听一听。”

“林侯到此时依然没有与宋宛竹撇清关系的意思。”攸宁淡然道,“看起来,你二人之间生出的一?些风言风语,也不全是人胡说?”

宋宛竹心里终于有了计较,起身走到林陌面前,二话?不说跪了下去,望着林陌,话?却是对攸宁说的:“妾身早些年与林太夫人、侯爷相识,此番进京,是因身子不舒坦,前来寻医问药。安顿下来,思及故人,便想见上一?面。太夫人与侯爷心善,着人照拂,仅此而已。妾身倒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居心?叵测,传出了风言风语。如?今民风开化,既曾相识,就不能再有萍水相逢的机会了么?妾身怎样都无妨,只请萧夫人对侯爷口下留情,不要?坏了他的清誉。”

竟然做出了拼着舍弃自己也要?维护林陌的样子。杨锦瑟暗暗冷笑。林陌的清誉?他还有什么清誉?她气归气,却没有接话的意思。有攸宁这个嘴巴似是淬了毒的人在跟前儿,她只需安心?看戏。

“刚得势便抛弃糟糠之妻,我实在是想不出,林侯还有什么清誉。”攸宁道,“且先?抛开别的不提,我就只顺着宋小姐的话?往下说。这样看来,是有心?人蓄意污蔑宋小姐?宋小姐与林侯之间,与男女情意无关?”

宋宛竹没法子回答了,只哀哀地望着林陌。

林陌没法子否认攸宁的奚落,更没法子否认她末了的提问,此刻心里的一?道坎儿是:“你到底做没做过那些事?”他问宋宛竹。

宋宛竹眼中沁出豆大的晶莹的泪珠,死死咬了咬唇,悲声道:“首辅夫人面前,妾身不敢辩驳。听闻近日诸多朝臣上折子,欲为昔年的钟离将军翻案。关乎那样的人物,案子都是真假难辨,何?况妾身?妾身只怪自己连个丫鬟都管不住,今日竟只能由着她往身上泼脏水。侯爷怎么想都可以,我只是愧疚,害得您被牵连进了这等龌龊的是非之中。”

她还真有的说。杨锦瑟恨不得一?把掐死宋宛竹,身形不耐地动了动。

攸宁睇了杨锦瑟一?眼,以眼色警告她老实待着。

杨锦瑟没法子,气呼呼地喝茶。

林陌此刻想到的则是,当初拼上性命作伪证的人不知凡几,那么眼下……有没有可能,是唐攸宁收买了连翘冤枉宛竹?

很有可能。

太有可能了。

况且不论如何?,他今日都要护宛竹周全,别的要?等到私下里再盘问详查。

“我冤枉宋小姐,设圈套陷害宋小姐?”攸宁笑盈盈的,“若如此,为何不将事情做绝,把事情做成宋小姐与男子私通的局面、直接毁了她名节?何?时起,我这般心慈手软了?居然还要?费尽周折,请林侯与杨大人过来旁听。”

见连翘要?说话,她笑容更柔和,摆手示意她不必辩解,又唤晚玉扶连翘起来,到一旁用些茶点。

宋宛竹一直留意着林陌的神色,揣摩出了他心?思,说话也就显得更加委屈:“首辅夫人治家有方,前些日子又联合诸多命妇,给西南百姓捐赠银钱,可谓大仁大义。这般人物,如?何?做得出那等上不得台面的事?依妾身看,夫人是受了人的蒙蔽,过几日待得事情水落石出,必然能还妾身一?个清白。”

如?今的唐攸宁,是万众瞩目的高门贵妇,夫君又是行事跋扈的萧拓,做派焉能像以往一?样无所顾忌?萧府又不是顾家。林陌这样想着,对上宋宛竹哀戚戚的目光,便认可了几分。

无药可救。杨锦瑟气得想摔茶盏了。

攸宁不慌不忙地道:“我想弄死你,你浸猪笼都是轻的,只嫌脏了手而已。”

又被骂了。宋宛竹垂头低低地哭泣起来。

林陌望向攸宁,面露不悦。他看重宛竹,这不是心照不宣的事儿么?她干嘛这么埋汰宛竹?

攸宁不待他出声已道:“也罢了,先?说说别的事。你们两个少年相识、林侯情深意长,这是我心?知肚明的事儿。

“眼下我只问你是否承认,承认有承认的法子,不承认便有不承认的法子——宋小姐口口声声说丫鬟污蔑她,那我就带主仆两个去见官好了。

“在官府的大堂上,也让百姓们听听,宋小姐的丫鬟是不是说书先生?投胎转世的,居然能这么编排自家主子,宋小姐又是如何?的运道不济,好端端的闺秀,竟被人说成了水性杨花的性情,这还了得?

“我既然知情,就不能不还宋小姐或她的丫鬟一?个清白。林侯若有异议,你我不妨一同进宫,向皇上讨个说法。皇上器重林侯,自然盼着你家宅安稳、有良人在身边服侍。”

闹到那种地步,别说宋宛竹本就不是东西,便是证明是被诬陷,也再不能抬起头来见人:这世道下,只要卷入是非,人们就会往上套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这种一?个女子与三两个男子纠缠不清的事,闺秀有几个异性友人不算什么,但都被人拿出来讲是非,还都关乎姻缘……要说她品行端方,鬼才信。

——杨锦瑟想通了这些,心?里好过了不少。

林陌的脸色愈发苍白。唐攸宁方才没提及他,却是狠狠地将了他一?军:只要闹到公堂上,与他相关的枝节就会被提及,他定会被有心?的御史揪住不放,挖空心思地翻查出他和宛竹的过往。便是查不出,唐攸宁也会递凭证给他们。

到了那时候,他不见得会被皇帝发落,却少不得成为笑柄:与女子相关的事,人们都认为适可而止即可,那样不过是得个风流的名?声,而他这算什么?刚休了糟糠之妻,便被翻出这种事,根本就是被猪油蒙了心?的傻子,如?此一来,恐怕连军功都会被怀疑,诸多袍泽同僚将士少不得想的更多,认定他若无萧拓苦心孤诣的扶持便一无是处。

被降罪的后果他都担得起,大不了就是罚俸思过罢了,受不了的是失去在军中的威信。

他从来都不是输得起的处境。

宋宛竹是有些见识,眼界却没开阔到这种地步,看不出攸宁似是给出她与林陌选择的背后,等同于对林陌下了杀招。

她瞧着林陌神色有异,目光变幻不定,心?就完全悬了起来,含着泪抓住林陌的衣摆,“侯爷……妾身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句话。我,无悔无憾。”

到了这地步,还在以明志的方式博取男子的怜悯之心?。攸宁就想,人真是各有各路,这类招数,她是打死都学不来也不肯学的。

林陌敛目斟酌良久,起身时扶起了宋宛竹,示意她到一旁等候,上前两步,对攸宁行礼:“个中轻重我明白,到眼下唯请夫人高抬贵手。你好歹给我几分薄面,让我把这事儿渡过去。”

攸宁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与他相继在设有笔墨纸砚的四方桌前落座,“宋宛竹不好的路,我已给你摆明了,且说到做到,无一?句戏言。但她若不想闹到那地步,也容易,让她求仁得仁就是了。”

“什么?”杨锦瑟实在是耐不住了,疾步走到攸宁身侧,很不合时宜地摸着她额头,“你是一大早就发热了,还是喝多了酒?”什么叫求仁得仁?难道真要?宋宛竹嫁进济宁侯府么?那她就先气得半死了。

“边儿去。”攸宁拍开她的手,报以一?记森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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