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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留牌(2 / 2)


不用对方说,萧妧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身上这身衣裳已经完全被水溽湿,她将目光落在了之前带来的那套衣服上面。

朝羡背对着她,听着一阵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少年的心莫名跳动得厉害。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换好了衣裳,起身走到少年身前。

对方垂眼,似乎不敢看向她。

屋外的动静已经歇下,屋内更是一片尴尬的静谧。无声对峙中,似乎有人推了推门。

朝羡一提剑柄:“何人?!”

那道黑影飞快窜走。

他心下一紧,欲追去,突然听到一声:

“王上驾到——”

--

听见传报声,秀女馆左右秀女、侍从皆是一骇。

大王怎么在这时来了!

傅青颐走进秀女馆时,院中一片狼藉,鲜红的血蜿蜒至他脚边,让他一眼便看见了地上躺着的女人。

腥臭味儿扑面而来,让他心下一紧,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色也瞬间阴沉下去。

看得人后背发凉。

陈王身后随从厉声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上,刚刚宫里头来人,说是要杀萧女,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可他们杀的明明是飞雪妹妹!”

循声望去,开口的正是那位乔家小姐。

乔婳以袖掩面,泣涕连连:

“王上,方才臣女在屋里头好好的,外面突然冲进来一堆人,说是从宫里头来的,要搜查。我们都是群弱女子,哪敢拦着,只得规规矩矩地任他们查。可不知怎的,他们突然就要把飞雪妹妹押走,说是太后娘娘要捉人。我们都吓坏了,还以为是飞雪哪里做得不妥当了。飞雪也傻了,愣了一会儿就开始反抗,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捉她。

“他们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飞雪她性子烈,当即咬了其中一个人的手,对方竟拔起刀子,竟......”

陈王垂目,扫了地上尸.体一眼,刀口正在颈间。

明显是太后不让留活口。

男子紧抿唇线,身后侍从立马会意,上前厉声问道:“地上躺着的到底是何人?是萧女,还是林女?!”

有人分辨道:“回王上,确实是林女......”

所有宫人皆一提气。

为首的那位带刀宫人早已瑟缩不堪,见傅青颐目光转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上、王上!太后娘娘叫卑职带人杀了萧女,可卑职从未见过萧女啊!娘娘只说她有一块玉佩,其上有个‘萧’字,卑职搜了一圈儿,只在林女身上发现此物......卑职该死!卑职罪该万死!”

话音未落,便闻“砰砰砰”三声闷撞,那人竟将头顶磕破!

鲜血顺着他的头顶往下流淌,看得人万分惊悚。陈王身侧的淮从有些不忍,抬起一双眼望向那一袭玄青软袍之人。

月色昏黑,落入傅青颐双眸之间,将他的目色映照得愈发孤寒。

他垂首,睨向地上瑟瑟发抖之人,“不错,确实该死。”

此言一出,整个秀女馆的人都吓得跪了下来。

只听他道:“寡人不管你们奉了谁的旨意,无论是李丞、王后,或是太后,要是胆敢碰一下寡人的人——”

他一顿,夜风潮生,激起了众人眼中明烈的颤意。

他站在急匆匆的夜风之中,缓缓吐出三个字:

“就得死。”

......

寒风鼓动他玄青色的袍,月光落在他的睫上,陈王眸底一片漆黑。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惊呼:“王上!找到萧女了!”

月色尽头转过一抹素白的衣影,少女踩着一地细碎的月辉,朝众人走来。

她越过跪倒了一排的秀女,兀自走到傅青颐面前,细腰如柳,袅袅一福。

“王上。”

这一声,如有春水拂动,让皑皑白雪为之消融。

陈王瞧着她,看她秀发只用一根钗盘起,发尾湿答答的,甚至还往下滴着水珠。

水珠顺着她的面颊流下,滑过她雪白的颈,滴在那一处瘦削精致的锁骨上。

晶莹剔透地,放大了她颈下一寸,那一颗鲜艳的红痣。

心头的烦躁莫名消殆,陈王声音微哑,问她:“去哪里了?”

女子低垂着一双眉眼,答得恭敬:“回王上,小女方才在沐浴,沐浴完后,才知晓王上来了秀女馆。迎驾稍迟,还望王上责罚。”

言罢,她又欠身一福,如一朵羞赧的花沉入水面,让男子的眸光微微一动。

果不其然,淡淡的馨香从她的颈间传来。

那种轻飘飘的,但又甜丝丝的香气,顺着燥热的晚风飘到他的鼻息之间。傅青颐仔细瞧着她玉颈上那一滴水珠,直到它终于跌落,晕染在少女素色的衣上。

他才恍然回过神。

微风掀翻了男子眼中的墨色,他缓缓上前去,心思忽然一动,竟鬼使神差地牵住了萧女的手。

她的声音似是有些惶恐;“王上。”

不容她躲避,傅青颐将她的袖口轻轻掀开,露出一节雪白的小臂,和小臂之上那一颗朱红色的守宫砂。

宛若她颈下痣。

似乎预料到了什么,萧妧的心猛地一跳,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对方忽然伸出两指,轻轻按住了那颗守宫砂。

食指微颤,手上力道缓缓加重。

加重......

如虔诚的信徒,他挪开双指,于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傅青颐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一抹朱色的消淡。

他眼中忽有痛楚,转瞬又被风声遮掩。

萧妧抬眸,恰见陈王眼中闪过一丝黯淡。顷即他便撒了手,转身、拂袖。

“明日的选秀宴取消。”

所有人大惊失色。

“王上?”

淮从更是不明所以,起身去追他。

却见陈王只走到秀女馆门口,步子突然一顿。

“萧女,”

萧妧瞧向那人。

他似乎在抑制着什么情绪,过了许久,终于吩咐出声:

“留牌。”

留牌,即妃位上留名。

她今夜便要入宫,去服侍眼前这位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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