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不务正业
丰裕斋已经打烊,伙计们收拾完毕,都在前厅的侧间里睡下了。
夜半时分,一人忽然睁开眼睛,侧耳细听了一会儿,伸手推了推同伴:“哎,你听,是不是有人敲门。”
同伴迷迷糊糊爬起来,听了半天,又倒下去:“大半夜的,哪来的人敲门?!你耳朵出毛病了,赶紧睡吧。”
那伙计又听了一会儿,确定不是自己听错,心中放不下。他看同伴又开始打呼噜,摇了摇头,只好独自前去查看。
他将门小心翼翼开了个缝,却见外面是崔容,连忙将门打开,惊道:“少爷,大半夜的,您怎么在这儿!”
崔容连忙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侧身闪进屋内,这才问:“可有惊动别人?”
那伙计也是个机灵的,见状连忙轻声回答:“没有。小的自小耳朵比别人灵,其他人都没听见,睡着呢。”
“那便好。”崔容点点头,又盘算着这人有如此异处,日后也许有用得到的地方,便问了句:“你看着有些面生,是新来的伙计?”
“回少爷,小的叫李福,上月才进的丰裕斋。”李福听见崔容问他的情况,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大好机会,连忙表忠心:“小的明白该怎么做,少爷您放心。”
崔容见他一点就透,便不再多说,对李福很温和地笑笑:“你做的很好。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李福退下,轻手轻脚回了睡房,没有惊动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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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被人推醒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屋里遭贼了。她正要呼救,却听见来人说道:“乳母莫慌,是我。”
张氏听出来是崔容的声音,忍不住怨道:“我的少爷唉,这是要吓死老婆子啊!”
崔容连连赔罪,安抚了张氏半晌:“我一时来得急,没知会乳母一声,是我的不是。”
张氏心中稍定,起身一边披上外衣一边问道“少爷是怎么进来的?”
崔容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我记得小时候,乳母最喜欢把钥匙放在门前的树洞里,我一摸就摸见了。”
张氏听他说起从前的事,也忍不住笑了:“少爷从小就鬼灵鬼精的。”
闲话叙了几句,张氏赶紧和崔容说起正事。
这几日粮价大涨,她手里屯的那一大批货不知该压还是该抛。这节骨眼上,崔容却偏偏许久不来,张氏愁得简直都快睡不安稳了。
“现在什么行情?”崔容问。
一提起这事,张氏复又眉开眼笑:“今早去粮市,米价已经涨了四成多!老婆子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高的米价!少爷,您看现在怎么办?”
崔容没接话,微闭着双目沉思。
四成,这一笔下来,他能赚近二百两银子。虽然这数目已经不少,但眼下还不是抛货的时候。
崔容仔细回忆前世的情形。
他记得这一年先是大旱后是蝗灾,长安城里粮价涨得很厉害,到年后似乎翻了有一倍多。
那时候连偌大的崔府,都觉出银钱的紧张,不得不卖了一处庄子应急。
思及此处,崔容便对张氏说:“不急,我看米价恐怕还要再涨。乳母手里的货保管好,我们压一压再说。”
张氏应罢,却叹了口气:“再涨,长安城里的人家,今冬怕是都不好过了。幸亏少爷聪明,咱们早早屯了米。”
这话题有些沉重,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许久,崔容开口:“乳母,此处可有纸笔,你寻来给我。”
他是想到了自己现下在府里的情形,以后再出来恐怕不易,因此想将日后计划先大致写下。虽然张氏不识字,但有账房在,并不是问题。
写罢,崔容又将纸上的内容跟张氏说了一遍。
张氏听完有些迟疑:“这……米价真的能翻倍?”
崔容只道:“我也是赌一赌,若成了,往后就容易多了。”
他这番话别有含义。
一来赚够了银子,崔容就能再盘两个铺子——丰裕斋虽好,但与他的关系太显眼了,只要有心,很容易便能查明。二来,崔容还不敢确定今世诸事变幻是否和前世一样,如果米价真能翻倍,那就算是一颗定心丸。
不过,这话他也只是说给自己听罢了。对着张氏,崔容道:“日后我会打发宝儿时常过来,若有大事,乳母使他叫我一声便是。不过,详情就不必让他知晓了。”
一听以后不至于和崔容断了联系,张氏一颗心放回肚内,连连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