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子,你怎么蹲这儿喝粥?”
“风、风景好。”传山没有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和他平级的千户长田仕。这人算是他在朗国军队中比较处得来的一个人。
没错,传山已经爬到了掌管一个营的千户长的位置。现在他已经不大不小是个官,手下有近三百六十人。
“啧,早饭的肉包子你没吃到吧?那是三殿下体恤咱们,特地让伙头们做的。肉馅真足,那皮子都被油水浸透了,好吃得不得了。兵士们一人一个,千户长以上都是两个。嘶……”田仕回想这肉包子的美味,吸了口口水。
“三殿下?他他他什么时候来的?”
传山也很想吃包子,不过三殿下的问题比较严重。你说国师跑来助阵也就算了,那位据传最有可能成为朗国太子的三皇子薛朝元跑来干啥?
“比国师慢一步,昨晚亥时到的。还是三殿下好,我就希望三殿下成为太子。你看他昨晚那么晚才到,早上一大早就爬起来和将军议事,而且还能记着我们这些士兵。全天下都找不到这么好的皇子了!”
“是、是啊。”
传山随口附和。心想难道朗国上层的势力划分有所变化?没听说哪位皇子这段时间比较得宠啊。难道是自己在兵营,所以消息闭塞了一点?
“你别光在这儿喝粥啊,现在赶回去,说不定还有包子在。你要不吃就拿来给我。”感情这位特地跑来就是想要讨要包子的?
“想得美!要包子拿你那把匕首来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两年下来,加上他刻意结交,身边自然聚集了一堆朋友。看着对自己称兄道弟的伙伴因为自己而一个个命丧黄泉或残废终身,这种滋味真他娘的……!
可要说没恨,也不可能。看到朗国士兵斩杀羲朝百姓、掠夺羲朝财帛子女,他作为羲朝人能不恨吗?
不管了!传山一仰脖子喝完最后一口稀粥,站起身。
等这次探听到朗国国师打算对付羲朝军队的手段后,就向王头提出回归大营吧。这细作的活计不能再干下去了。再这样煎熬下去,他怕自己不是入了魔道,就得进鬼道——直接抹脖子了事。
“喂喂!你这家伙,怎么这时候你就不结巴了?两个包子你就想换我的匕首,你也太黑心了吧?”
两人一路就包子和匕首是否等价的问题上做了非常深刻的讨论。至于结论嘛……
“这胡予是真的想和我们合作,还是诱敌之术?”沙崇明皱眉道。
三殿下微笑转头,“国师您看呢?”
明诀子捋了捋长须,闭眼思考了一会儿道:“这要从羲朝现在的情况来分析,有八分可信。”
“哦?”沙将军摆出愿闻其详的姿势。
明诀子却不说话了,倒是三殿下好脾气地接了过去。
“羲朝国君朱伊一心求道,想要长生不死,国政已经很久没有问过。据探子传回的消息,朱伊自服了所谓仙丹后,已经快不行了。偏偏羲朝三个皇子,小的小,弱的弱,还有一个还是弱智。羲朝其他有皇族血统的王族自然动了心思。”
“那这跟羲朝丞相胡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怕换了国君,他就做不了丞相?”
“呵呵呵,沙将军一心为国、忠心耿耿,自然想不出胡予这斯的欲望有多大。”
“殿下过誉。您是说……?”
“他可不仅仅想要保住丞相的位子。在他看来,羲朝既然要换皇帝,那不如干脆换他来当。”
“什么?”沙崇明心中已经想到,却也要作出十分惊讶之情。三殿下虽然赞他忠心,他却知这时的一举一动都至关重要。执掌大军的人与其表现出聪明才智,不如奋勇杀敌头脑一般就好。
“胡予想与我朗国合作,与我们分水而治。承诺大运河以北土地全部归我朗国,而他则在大运河以南称帝。”三殿下进一步说明道。
“那他就不怕我们过河拆桥?如果我们拿下大运河以北的土地,自然可以一鼓作气攻过河去。”
三殿下摇头,“胡予那斯自然会想到这点。可是沙将军您想过没有,大运河天险自成,我军想要越河却也要付出极大代价,加上粮草无法跟上,羲朝百姓再在后方骚扰,我军将陷入腹背受敌的不利局面。为此,我军想要攻打南边,必须等上几年甚至几十年,完全安顿后方、保证无羲朝叛军滋事、同时粮草供应也不成问题后,方能动手。”
沙崇明点头,也明白了三殿下的言下之意:“是啊,有了这段缓冲时间,我国虽然稳固了,但胡予那边也不可能不做丝毫准备。他这算盘打得倒是不错。”
“呵呵,我们有拿下南方的意思,他又何尝没有反攻过河之念?”
“虽说如此,可如果胡予行的真是诱敌之计的话?”
“无妨。本宫已让他的来使送回口信,若要我朗国相助,他也得拿出诚意来。”薛朝元胸有成竹地笑。
要让三殿下满意,这份诚意恐怕不轻。沙崇明暗自想到。
“等他真的奉上他的诚意,我朗国大军便可与他里应外合一举拿下羲朝!”
“皇上圣明,殿下英明。”沙崇明连忙称赞。
“沙将军。”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明诀子突然开口道。
“国师有何事吩咐?”沙崇明恭谨地道。
“你说那六座城池丢的冤枉,是为何?你且把其中经过说来与贫道听听。”
“是。”这事不提也就就罢了,一提起这丢失的六座城池,沙崇明就是一肚子的火。
仔细想了一下要如何描述才恰当,沙崇明这才开口道:
“当时下官正准备攻打溧阳,因为兵力不够,便抽调了已经拿下的六座城池中平盼和长流城的兵力,只留了些人做样子。这事本极为机密,下官也准备速战速决,打溧阳一个措手不及。可没想到……”
沙崇明狠狠地一拍扶手,“溧阳早已暗中做好迎战准备,我军不防,与溧阳陷入恶战。而羲朝北军不知从何得到消息,暗中出兵绕过我军,开始攻打平盼和长流。之后下官虽然察觉羲军动向,却被溧阳之战缠住。等下官安排人手想要回防却又突遇暴雨,好不容易赶到时已经迟了。平盼和长流已被羲军拿下。之后下官担心腹背受敌,不得不放弃溧阳。”
明诀子不置可否,示意沙崇明继续往下说。
沙崇明心中思绪速转,不管他以前的军功有多大,这两年征战不利是事实。朝中虽然没有生出要让人替代他的声音,他也大意不得。谁知道日后战事结束会不会新旧帐一起算,把他沙崇明兔死狗烹。
“兴城与安保这两座城则丢得更加蹊跷。”沙崇明长叹。
“先是兴城马房着火,引起马匹惊逃。其中有匹头马最是勇猛,踩踏士兵无数,逃进市街,后来追捕马匹的官兵无奈,只得引弓射它。没想到射手被旁边躲闪马匹的人撞了一下,混乱中,竟射死了兴城留守的最高指挥官刘知事。本来这事就应到此结束。谁想到……唉!”
明诀子与三殿下互看一眼。
“后来怎样?”
“此事下官未敢隐瞒,已经报给朝廷。三殿下也知道。”
薛朝元点点头,“这折子本宫看到了,两个字——荒唐!”
沙崇明羞愧地低下头。
薛朝元连忙安慰他,“此事与沙将军无关,沙将军不必自责。”
“多谢殿下宽宏。可这也是下官御下不严,惭愧啊惭愧。国师,这事还是让下官详细说与您听吧。”沙崇明苦笑。
“误射刘知事的弓箭手是曹副知事的手下,骑射队隶属于曹副知事。而刘、曹两位知事早已不合,暗里不知已经闹过几回,但因为闹得不大,他们二人也确实能干,下官也只是对他们微惩了事,并未重罚,没想这次却捅出了大漏子。”
“因为刘知事被射死,他的手下认为是曹副知事故意报复、趁乱杀人,就要曹副知事交出凶手。如果曹副知事把此人交出,这事说不定也就平息了。可那名弓箭手偏偏就是曹副知事的亲侄子,自然不可能交出。这事也就越闹越大,两方人马竟在城里打了起来。”
“混乱中,曹副知事和他的侄子都被人打死,城中一下就失了两位指挥官。还好尚有明白人知道事情严重,立刻悄悄离城快马报给下官。下官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前往,却碰到了前来攻打兴城的羲朝军队。”
沙崇明一想到后来发生的事,脸上就满是苦涩,调整了一下心情,还是说道:
“兴城留守的官兵见两位指挥官都死了,也不知受了何人蛊惑,害怕军法处置下竟大多弃城逃亡。而这些人大部分又被羲军抓住。最可恨的是,羲军在拿下几乎已没有多少抵抗力的兴城后,让部分士兵穿上我军服饰,假扮我军骗安保城打开了城门。就这样,我军又连失二城。
羲军在拿下四城后,一鼓作气攻打剩下的两座城池。偏偏那段时间下官、下官……呃,旧疾复发不良于行,让王标那斯又趁机拿回了武方、天定二城。”
听完六座城丢失经过,身为国师的明诀子也有点无言。怪不得沙崇明一提起这事就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换了谁大概谁也不会舒坦。这六座城丢的也太冤了,尤其是中间那两座。
“确实荒唐。”
沙崇明讪笑,越发不敢说出实话。
其实那段时间他并不是旧疾复发,而是出去打猎散心,碰到一猎户女儿,见色起意,却被对方踢中下半身,差点从此不举。那段时间他连路都走不起来,又如何上马指挥?
事后害怕此事败露影响他的前程甚至性命,除了随身亲卫,他杀了所有知道此事的知情人,包括那家猎户三口,以及两名随侍小兵。
事实虽然已经被他掩埋,但沙崇明仍旧有点提心吊胆,就生怕身旁的半仙看出些什么。
一脸莫测高深的明诀子不知有没有看出沙将军的秘密,又详细问了些问题,最后总结道:“军中一定有羲朝的细作。”
“是。下官也这么认为。否则任凭王标那斯再神机妙算,也不可能把时机掌握得那么好!哼,那天杀的细作要是给下官抓住,下官一定把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不,这也太便宜他了,下官一定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沙崇明恨死那名细作,如果不是他,他堂堂一国猛将也不至于落到声望下降、日日如履薄冰的地步。
“这细作确实可恶。不过他能知这么多消息,想来在军中身份应该不低。不知沙将军心中是否有底?”
“这……”沙崇明摇头,“下官虽然有若干怀疑对象,但苦无证据。又不能随便抓人,造成军心不稳。还请殿下及国师多多指点,以便我军早日除此害虫!”
明诀子捋了捋三缕长须,道:“贫道既然来此,自会助沙将军一臂之力。贫道现有一计,即可打击羲朝北军之威,也可趁机让敌军细作露出马脚。”
三殿下及沙崇明齐齐精神一振,齐声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