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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泡沫 7(1 / 2)


齐星一大早来到公司,是身心俱疲。

前台的小姐姐笑容灿烂和他打招呼,套近乎说,小齐,最近都没看见子轲。

齐星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也……我也正找呢……”

走进电梯的时候,齐星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给艾文涛去了个电话。

齐星在电话中再三恳求,涛哥,你救我一命,我马上就到我老板办公室了,今天再找不着周哥,我老板肯定不会放过我,你就带我见周哥一面吧!

艾文涛说,哥也很为难啊。这样吧,你先找个地方躲躲。

齐星心灰意冷,出了电梯,到了郭小莉办公室门口。

门外站了亚星娱乐几十个员工,一个个的,手拿着文件、带子、报表。齐星这才注意到,郭小莉办公室的门关着,不让人进去。

“怎么了?”他问。

公司同事告诉他,今儿一早有人到郭姐办公室来,说是送法院传票,现在人都走了,郭姐还在屋子里面不出来:“我们都有事找她,敲门也没人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现在里面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艾文涛挂了齐星的电话,问身边刚换上马靴的那位:“你们公司那个音乐节,你去不去啊。”

马场的私人裁缝把头盔也递给周子轲,周子轲翻过来看了看,往头上戴。

裁缝伸手过去帮他调整,小声问,合不合适,有没有挤压感,周子轲没说话,裁缝帮周子轲把下巴的带扣也调整好了。

周子轲低头飞快戴上手套:“不去。”

艾文涛追在他身后,笑道,我们这裁缝师傅手艺还行吧。

艾文涛的马场建在城市近郊,山下,有天然的浅溪流过,周围景观植被品种丰富,正值夏季,生长得颇茂盛。马场里面则是大片的绿原、绿丘,宽广的赛道两侧,修建了相当完整的配套设施,休息区与后面的绿地公园及人工湖泊连在一起,那是供新手学员上课娱乐的地方。

“呼吸点大自然的新鲜空气,不比在家闷着强啊!”艾文涛道。

周子轲骑着马,在马场位置最高的一处丘陵朝下望。眼下是广阔的溪流平原,平原后隐约能听到时不时轰鸣而过的马蹄声,约是队员们正在赛道上训练。

林间有风,扰动漫天的树叶,撩乱蹄下的嫩草,窸窸窣窣,叫人生出困意。小艾总在风中刚饱吸了口气。

“走。”周子轲轻声道。

马儿扬起蹄子,大步冲下了丘陵。艾文涛伸脖子向远处看的时候,周子轲已经连人带马,消失在赛道上风驰电掣的道道飞影之中。

艾文涛听到身后有人过来了。

是甘霖。他也骑在马上,笑着看艾文涛,又饶有兴致地望向远处。

“他心情怎么样。”甘霖问。

小艾总叹了口气,苦笑道:“看着还是不大好。”

甘霖笑了声,拍了他肩膀,两人一同骑了马下去。

等到了赛道边,甘霖四处望了望,问路边一个工作人员:“杜师傅哪儿去了。”

“杜师傅本来在这边等你们,刚刚有人骑着甘总你的马上赛道了,杜师傅有点担心,就追进去看了。”

甘霖点头。

小艾总也往赛道上看:“杜师傅今天来了?”

甘霖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睛,又有来往的年轻女游客跟他挥手打招呼,他笑笑,回头对小艾总说:“我看杜师傅照顾周先生那两匹马,照顾出感情来了。”

“甘总你不愧是专业赌马的。”艾文涛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

“没什么,”艾文涛看他,“都在赛道上跑这么多圈了。我得谢谢你,送我哥们这么合眼缘的马。”

“有什么可谢的。”

“真的,要说钱,咱们不缺钱,”艾文涛还抬着头,朝赛道上张望,喃喃道,“缺的就是他可心的这一口。”

周子轲像是跑上瘾了,在赛道上和其他队员你追我赶,每每结束了,他也不出来,带马在里面转,等待下一次。艾文涛在场外跟甘霖溜达的时候说:“他开车也这样,跑起来没命,就这么快。”

甘霖像要给艾文涛排忧解难,问他,除了马和车,周先生还喜欢点别的什么吗?

艾文涛想了想:“没什么了吧。”又想起来,“以前还玩玩快艇,周末去海边的时候,我们弟兄几个一起去。现在也不玩了,叫他他也不去。”

甘霖皱了眉,说:“平时没事的时候,总要干点什么吧。”

“没事的时候……喝点酒?”艾文涛也是一脸苦涩,绞尽脑汁想不起更多,“也不喝什么好酒,红酒他从来不碰。”

“白的?”

“也很少沾。就喜欢喝点什么,洋酒,啤酒。”

甘霖点头。

“看他一眼相中了这匹马,想必是很懂马。”甘霖说。

“是,他家有个马场,在他家后面那山上,”艾文涛说,“你知道他家吗,那片有个湖,挺有名的。”

“知道,”甘霖说,“一提湖边的人家,都知道是他老周家。”

“他爸从小给他买的马,都在那上头,”小艾总说,“看多了那血统好的,再不懂也该懂了。”

甘霖说,他要真是闲得特别无聊,找不着什么乐子:“艾总可以带他赌马呀。”

小艾总一听这,连忙拒绝。自打和甘霖逐渐熟悉起来,甘霖在他这算是原型毕露了:“别,他不碰这个。”

“不喜欢赌?”

小艾总说:“您就别给我净瞎出主意了。”

甘霖笑了。

“其实呢,”甘霖像是突然想起来,说,“送他这两匹马也不是我挑的。”

小艾总看他。甘总凑到艾文涛耳边,小声道:“是人家杜师傅挑的。”

艾文涛望了赛道上,那追赶在周子轲身后的一抹影子。

“我哪懂什么马,”甘总说,“如果都跟周先生似的这么懂,我兴许也不用愁什么生意了。”

“怪不得,”艾文涛说,“我说你回国,还带回一个瘸子驯马师来我这上班。还以为这个杜师傅是你亲戚。”

甘霖双手一拱,神态颇恭敬:“那是真财神爷。”

周子轲骑着那马在赛道上闯,刚开始还是磨合,后来速度上去了,一人一马在里面飞一样地跑。

等到马的速度开始放慢了,它还不是很适应长时间的高速竞技,周子轲牵了缰,半程离开了赛道。

有个人就在他后面,不近不远地跟着。

周子轲停下马来,朝身后看。

正午的阳光直直照在周子轲脸上,他眯了眼睛,马在地上挪动步子,转过身来,周子轲问:“你跟了我几圈。”

那个人有些拘谨,头盔半遮住他的眼睛。

“我……想看看这匹马上赛道的状态,”他说,声音略略嘶哑,“打扰到先生你了,实在抱歉。”

白马蹄子动了动,周子轲摸它的后脖,把它安抚下来。“你水平不错。”周子轲瞧着那人,说。

艾文涛和甘霖远远过来了。艾文涛道:“杜师傅何止是水平不错,以前是专业骑手!”

周子轲看了艾文涛,又抬眼打量杜师傅头盔下的脸:“你在哪儿比赛?”

杜师傅舔舔嘴唇,好像给问得更不好意思了。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艾文涛瞧着这个杜师傅,畏畏缩缩,话不太多,水平确实是高,什么马到他手里都特别听话,就是瘸腿,人也长得丑了点。据甘霖说,杜师傅早年在澳洲参赛,比赛时候马不知怎么的受惊了,杜师傅从马上摔下来,还被后面骑手的马给踩踏了:“头着地,又骨折,出了医院就成这样了。”

小艾总听着就觉得疼,一顿啧啧啧。

好好的骑手生涯就这么彻底断送了。甘霖说,杜师傅后来出了院,因为舍弃不下心爱的马匹,去赛马会打工,甘霖就是那时候碰见他的:“给我出了几次主意,次次都是头筹。”

后来俩人一合计,杜师傅就把工作辞了,开始潜心研究赌马。甘霖给他买了匹马作代步工具,这杜师傅也神奇,别看走道一瘸一拐,一旦骑上了马,马的腿就和他自己的腿一样,上山下坡,健步如飞。

真是个身残志坚的人,了不起。小艾总琢磨着,给杜师傅在自家马场安排个高级点的工作,又可惜:就是丑了点。

这个人丑,小艾总就不愿意看他。但即便如此,说话的时候小艾总难免还是要有礼貌一点。他就发现,杜师傅那鼻子真是特别塌,嘴长得也不大对称,估计是当年整形医生的技术不好,左边比右边长出去一截,有时候人明明没笑,看着也像歪嘴在笑,十足邪性。

幸好周子轲没艾文涛这些挑挑捡捡的臭毛病。周子轲骑着马,和杜师傅还来回交流了几句,都是关于马的事情。

小艾总稀罕道:“俩人还挺有共同语言。”

甘霖直笑。

一列列客人的马队过去,往马场餐厅走,是到中午吃饭时间了。

“艾文涛!”

一个甜甜的女声。

艾文涛听见了,马上抬头,只见一排香气氤氲的身影,正从他们四个男人面前经过。

带队教练朝艾总和甘总问好,他身后是一队年轻的女学员。打头一个就是刚刚唤了艾文涛名字的那个女孩。

艾文涛跟甘霖小声介绍,这是丹霞实业向总的掌上明珠,向虹。

甘霖点头。

向虹骑在马上,一撅一撅从艾文涛眼前过去。她朝艾文涛身后那匹白马的男主人投去了一瞥,又收回来,看艾文涛。“我可给你捧场了!”向虹对艾文涛皱鼻子。

艾文涛拱手抱拳,这是道谢。

“我骑得怎么样?”向虹问他。

艾文涛双手举高了,为向虹女士鼓掌。

年轻女客人们挨个儿过去,甘霖甘老板笑得十分绅士,同她们一一问好,小艾总更是心花怒放,搓着手。他开这个马场不为别的,就为了一个对美的欣赏。

一位年轻女孩落在队尾,慢慢悠悠,在他们身边骑过去。

她生了张欧美人与亚洲人混血的面孔,眉眼甚是漂亮,乍一出现在人堆里,旁人十有八九一眼瞧见的都是她,来骑马也化着妆,栗色的头发梳到脑后,扎成一个挺翘的高马尾,她把头盔摘下来了。艾文涛看她,她也瞧了艾文涛一眼,又看艾文涛身后,眼神很是倨傲。

甘霖瞧着小艾总这吃瘪的表情,问他,这最后一位是谁。

小艾总叹道,还能有谁啊,拽成这样:“我哥们儿一绯闻女友。”

甘霖想了想,往后看周子轲,发现周子轲压根没注意这边动静,还骑着马跟杜师傅说话呢。

甘霖问小艾总:“她就是翁兰?还是那位姓侯的小姐?”

小艾总骇道,你还挺八卦的甘总!

甘霖说,看报纸的时候隐约看见过,前几年在国内闹得挺大的?

“是绯闻女友,还是真女朋友?”

“真女朋友应该是不至于……”小艾总估计着,“俩人有没有具体关系我不知道。就我兄弟这几年日子过得,每天晚上在哪睡觉他自己应该都不记得……”

“听艾总的口气,他至今还是单身啊。”甘霖意外道。

小艾总一听这,脸又瘪了。

“其实这个人太闲了吧,谈个恋爱也挺合适——”

“走走走甘总,咱吃饭去。”

周子轲把马骑进了马房,据杜师傅说,这间占地面积最大的马房就是甘总特意为周先生这两匹马建造的,里面是马厩,外面可以做一些适量的室内训练。周子轲骑着马绕室内慢步了几圈,自己也下了马来。

三三两两的饲养员、驯马师聚在了门外。杜师傅一瘸一拐,上前来,要给这匹白马卸马鞍。

周子轲从马匹另一侧动手,把马鞍拿下来。

杜师傅忙说:“这个交给我们吧。”

周子轲没说话,把马鞍递给他们。

几个驯马师给马卸护腿的时候,周子轲又开始上手解马的笼头了。

他动作熟练,手法也颇专业,杜师傅在旁边看着,只能给他帮把手。

有人过来,在门外说:“周先生,艾总打电话来,说和甘总在餐厅订了位子,等你去吃饭。”

周子轲站在草料箱边,低头看饲养员们调配饲料。他和杜师傅马靴上沾的都是些干草。周子轲问杜师傅这里平时喂马吃什么。杜师傅说,干草,燕麦,甜菜:“现在是夏天,加点盐。”

周子轲看饲养员箱子里鱼肝油的标签,这时身后有个小力量,半顶半蹭的,弄他的衬衫。

周子轲回头,白色的马儿脖子垂着,长长地伸到周子轲背后,正睁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看他。

几个驯马师在一旁笑。周子轲半睁了眼睛看马,问它:“你干什么。”

那马两只耳朵在空气中竖着,动了动,又甩动它的脑袋,在周子轲跟前轻摇。

周子轲右手摸它的头,它躲开,又用鼻子蹭回周子轲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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