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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代价(1 / 2)


葛苇冲下楼的时候,装束很奇怪。

她?从淋浴间出来,来不及擦干身上的水,也来不及穿内衣,直接扯了件衬衫套上,又发现很透,只好再随手扯了件风衣。

白天还有三十多度的天气,她?套着一件长及脚踝的风衣往楼下跑,脚上是一双在浴室穿的塑料拖鞋。

狂按电梯,终于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有其他的人?,好像都是听到了那一声巨响的动静。

葛苇低着头?。

她?的头?发还湿着,本来是蓬松的卷发,此时变成了一束束的,贴在头?上,贴上脸上,很重,很不舒服。

因为她?低着头?,发尾的水珠,顺着她?的下巴,一滴,一滴。

葛苇看着她?面前的地?板上,有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水渍,从她?头?发上滴下来。

小小一颗,很快融进地?板,形成一个近似于圆的图案,边缘又不很规则。

像什么人?的眼泪。

电梯“叮”一声到了一楼,葛苇第一个冲了出去。

塑料拖鞋湿漉漉的,打?滑,葛苇差点绊了一跤。

但她?没停,还在跑。

跑出这一栋楼,就看到楼下已经围了一些人?。

应该是在小区里散步的,听到这声巨响,都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被他们的背影挡着,葛苇看不到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能听到阵阵议论,从人?群中传出。

“太危险了。”

“这不是要人?的命么。”

葛苇像是被按了慢放键的电影主角,脚步突然变得很慢,一步,一步,用意志力拖着自?己的脚走?过去。

夏末秋初,晚上也还热着,葛苇套着这么长一件风衣,密不透风的,还觉得浑身发寒。

也许又是热,她?觉得一身的汗。

冷汗。

她?走?到人?群外围了,透过那些人?的双腿,可以看到,好像有什么大而?坚硬的东西,砸在了地?面上。

还有一些人?在往楼顶看,葛苇迷茫的顺着他们的眼神,一同抬头?望去。

原来是楼顶的字牌。

长长一块,全金属铸成的。写着小区的名字,牢牢固定在楼体上,平日里看起?来气势十足。

应该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这字牌会掉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几天的大风天气。

听刚才的动静,可能地?面都被砸出了一个坑。

就在刚才顾晓池站着等外卖的楼下。

怎么没有救护车呢?葛苇迷茫的抬头?,望向四周。是还没有赶来么?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拨开?人?群。

“苇姐。”

葛苇一愣。

她?的大脑还处于当机状态,模模糊糊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像是很远,又像是很近,熟悉的声线,亲密的像是一场幻觉。

好像晓池的声音。

如?果这真是一场美?好的幻觉,葛苇希望时间就停留在此刻,让她?不要再醒过来。

她?缓缓回?头?,笑着,眼睛里的泪,却一瞬沁了出来。

顾晓池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还是她?下楼之前的模样。

白衬衫,卡其色的工装短裤。因为她?长得高,又瘦,衣服套在身上都有种?很宽大的感觉。

远远在夜色中看着,顾晓池的身形像一根竿,她?身上的衣服被阵阵的夜风吹起?来,像一面旗。

随着顾晓池渐渐走?进,葛苇能看清她?的脸了。

眉毛很野生,眼睛黑白分明。鼻子很挺,嘴唇不厚,习惯性的抿着,带着一股倔劲儿。

像清新的少女,又像冷峻的少年。

葛苇又哭又笑的,觉得自?己有点疯,直到一只带着温度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苇姐,是我。”

葛苇愣愣的开?口,带着鼻音:“小朋友?”

“我没事。”顾晓池说:“我刚才没站在楼下。”

她?指指不远处的花坛:“我刚过去救猫了。”

“什么猫?”葛苇一愣:“这小区里从来没有猫。”

也许是因为居住密度低,人?少,食物就少,葛苇住了这么多年,从没看到过这小区里有猫。

“我也觉得奇怪。”顾晓池说:“这猫还很眼熟。”

突然之间,她?“啊”了一声。

葛苇问?:“怎么了?”

她?的手又像那天在楼顶一样,把顾晓池的手牢牢抓在手里,一秒钟都不愿放开?,像是怕一放,顾晓池又会消失不见。

顾晓池回?握着葛苇的手。她?想起?来了。

那只猫为什么会眼熟,因为她?见过的。

在穿越之前。

一年前的9月22日,她?在橙果楼下等葛苇的时候,救过一只猫。

那只猫突然跑到马路上,差一点就要被迎面驶来的车子撞到。

那时的顾晓池,本来赶着去拦葛苇的车,但要她?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就这样在她?眼前消逝,她?还是于心不忍。

还是冲了过去,抱着那只猫,往马路边的绿化带一滚。

那时顾晓池低头?看过一眼怀里的猫,虎斑色,头?顶的花纹好像一个手印,挺特别的。

虎斑猫得救了,喵都没喵一声,从顾晓池怀里钻出来就跑了。顾晓池也因为救了这只猫,错失了拦葛苇车的机会。

葛苇因此上了橙果的楼,被乔羽设计,从楼顶坠下。

像一片落叶,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到现在,穿越一年后,来到命运的9月22日,顾晓池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巫医说:“世间一切,皆是因果。”

为什么巫医说:“你想救她?的命,要等价交换。”

原来按照系统的设计,顾晓池要救葛苇的命,可以,交换的代价,就是顾晓池自?己的命。

如?果顾晓池一直站在楼下,真按那外卖小哥所说,等上几分钟,她?一定会被从天而?降的字牌砸中,没有生还可能。

那字牌掉落的悄无声息,直到在地?面砸出一声巨响,顾晓池才反应过来,如?果她?真站在楼下,是没有逃脱的时间和机会的。

恐怖到好像《死*神来了》里的情节。

可是一只猫,打?破了这种?命运般的诅咒。就是顾晓池穿越之前救下的那一只。

不知它是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的。

等顾晓池意识到这一次她?的命,是被这只猫救下的时候,再回?头?去看,猫早已跑的无影无踪了。

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一切发生的太快,顾晓池有点恍惚,直到她?看到葛苇,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穿着一件长长的风衣外套,一双浴室的塑料拖鞋,很荒唐的打?扮,跌跌撞撞的从楼里冲出来。

头?发还湿着,狼狈的粘在脸上。

顾晓池抱住了她?:“没事了。”

怀里的葛苇在发抖。

“顾晓池。”她?小声叫着,声音也在发抖。

顾晓池说:“我在。”

葛苇回?抱住了顾晓池:“你也别死。”

顾晓池微笑。

那是她?跟葛苇说过很多次的一句话。

别死。不要死。好好的活在我身边。

顾晓池用脸蹭了蹭葛苇的头?顶,一片水渍,凉凉的。

“我不会死。”她?说:“我们都……没事了。”

******

外卖小哥走?到楼下的时候,看到这么多人?围着,吓了一跳。

他拎着一个麦当劳的牛皮纸袋冲着人?群喊:“谁是猴子请来的救兵?”

“我是。”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那是顾晓池的外卖联系人?名字,葛苇帮她?取的。

外卖小哥抬头?,面前站着一个清俊的少女,黑长直发,清冷的眸子,一张脸在莹白的月光下,泛着清辉。

白T恤,卡其色工装短裤,一双穿旧了的球鞋,很简单的打?扮,就很好看。

不过她?的背上……

外卖小哥的眉头?跳了跳。

少女的背上,挂着一个人?形生物。双手死死箍住少女的肩,大热天的竟穿着一件长及脚踝的风衣,脚上又蹬着一双塑料拖鞋。

人?形生物把脸埋在少女的背上,看不清长相,黑色的头?发露了一点出来,湿漉漉的,像是刚洗过没吹干,水全都蹭在了少女背后的T恤上。

外卖小哥有些同情的看着少女,用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点了两点,那意思是:“背上这个,脑子不好?”

少女脸上的表情本来挺冷,这时却好似忍不住笑了,没回?答,而?是把小哥手里的袋子接了过去:“谢谢。”

小哥指指不远处一堆围着的人?:“什么情况?”

少女说:“发生了点安全事故,还好你刚才走?去了二期。”

外卖小哥脸上的表情还有点懵,手机上下一单快超时的提示声却传来,他也来不及问?什么了,转身向小区外面跑。

一脸清冷的少女在他身后喊:“注意安全。”

倒是个热心人?。

******

小区管家很快赶了过来,现场人?多,又乱,顾晓池拉着葛苇上楼。

从走?入电梯,乘电梯,走?出电梯,葛苇就这样在顾晓池身上挂了一路。

直到进了家门,顾晓池觉得好笑,提醒她?:“可以放开?了。”

葛苇摇头?,头?发还湿着,蹭的顾晓池背后的T恤,潮湿一片。

顾晓池说:“你的麦旋风要化了。”

葛苇这才“哦”了一声,放开?了顾晓池的肩。

顾晓池转身,见葛苇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她?,眼圈还是红的。

她?想了想,抬起?手指,在顾晓池的胳膊上戳了一下。

又戳了一下。

顾晓池:……

问?她?:“你干嘛?”

葛苇说:“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顾晓池笑:“你刚才一路挂着我,没感觉到我的体温么?”

“对哦。”葛苇眨了眨眼睛。

刚才真是被吓傻了。

“如?果我不是活的呢?”顾晓池忽然问?:“如?果我是鬼呢?”

葛苇已经换了鞋往里走?。

“那敢情好。”她?缩着双脚,坐到沙发上,把风衣外套一脱,露出里面湿漉漉的T恤。

像是缓过神来了,又露出妖精一样的笑容:“别人?看不到你,也摸不到你,你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还可以帮我干坏事。”

顾晓池往卧室的方向走?,拿了一件干净T恤,又去浴室拿了浴巾和吹风,走?回?客厅。

葛苇挺豪迈的把湿T恤一脱,拿浴巾随便擦了擦,又把干净的T恤套上。

顾晓池打?开?吹风,站在葛苇身后呜呜呜的帮她?吹头?发。

“你要我帮你干什么坏事?”顾晓池问?。

吹风机的声音响着,两人?说话刻意放大了音量,像在喊话。

葛苇说:“先偷偷去韩菁的办公室,把她?汉堡里的沙拉酱全换成芥末。”

顾晓池笑。

葛苇的头?发,穿梭在她?的指间,起?先像湿漉漉的海藻,逐渐变干,又有一种?丝缎的感觉。

葛苇想了想又说:“还有贺淼,蔫儿坏蔫儿坏的,每次装的跟自?己不放屁不拉屎似的,贼清纯,不如?你去给她?盒饭里放点泻药。”

顾晓池又笑。

瞧她?家影后这点出息。

顾晓池吹着葛苇的头?发,葛苇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累了,不再说话,结束了刚才的话题。

客厅里的空调还开?着,阵阵的凉意,驱散了刚从楼下带上来的热气。

葛苇忽然抬手,向上摸索着,在自?己的发间,摸到了顾晓池的手指。

她?把顾晓池的手指捏在手里。

葛苇说:“如?果你变成鬼了……”

原来这话题还没完,葛苇刚才沉默着,是还在想这个。

“如?果别人?看不到你,我们还可以……”葛苇的语调拖得长长的:“多做点儿,你懂的。”

“随时随地?,你懂的。”

刚才吹头?发的时候,顾晓池的手指一直在葛苇的发间拨弄,被吹风的暖风吹着,变得有点烫。

葛苇攥着顾晓池的手指,往下拉。

顾晓池随手拿过来的一件T恤,领口很大,她?的手指被葛苇带着,伸进去,一下子摸到葛苇的锁骨。

葛苇像是被她?的手指烫了,缩了一下,却又不愿躲,冲着她?的手指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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