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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2 / 2)


***

浮情风被关在了地牢,四宗之人对此事各有己见。有人建议对他用刑,看他还敢不招供。但也有人觉得浮情风另有苦衷,只是他不愿意讲出来。

而觉得他有苦衷之一派,不过就是夏正垣和司徒瑾言,就连尚九都不帮着司徒瑾言讲话,觉得浮情风不尊重死人,就不能被原谅。

四宗的刑法有很多种,最为严酷的要数饲刑,就是将一个活人投给灵兽喂食,让灵兽活生生地将人一口口吃掉。

但这种刑法,几百年间也只用得一回,且是那人作恶多端,在四宗连续犯下杀人案。楚夏翻查了一下,当年被饲刑的那个人是个堵徒,身手了得,连续在四宗杀了不下百余号人,且杀完后尸体全被他焚烧了,就想毁尸灭迹。

后来他被抓到时,自知逃不过一死,当场自吻。可饶是如此,他的尸体也被喂给了灵兽,灵兽食人,不仅是食肉,连人的灵魂也一并食去。

陈宗长就主张将浮情风喂了灵兽,他是恨得他咬牙切齿。但夏正垣觉得此刑法太过残忍,浮情风之事尚未有结论,不能对他使用该刑法。

熙熙攘攘讨论了一番,最终也没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最后还是决定先把他关押在地牢。

就算要判罪,也要等他把尸体交出来再说。

所以夏正垣领了这个任务,他还想再去劝劝浮情风。不过楚夏说服了夏正垣,要去地牢亲自问浮情风。

夏正垣念在浮言的事情,便让楚夏去了。

楚夏这一路还在想要如何让他交出尸体,她觉得那晚如果没有看错,尸体应该是自己飘去了空灵山。

楚夏对空灵山并不熟悉,便谎称自己无聊,让休月和飞一鸣陪着她一起去空灵山玩玩。

谁知休月和飞一鸣都惊悚地看着她,“那空灵山是群兽云集的地方,我们又不是驯灵族的人,既不会捕兽也不会驯兽,去了岂不是找死?”

休月也面色纠难道,“不落,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着你,不过能别去空灵山吗?那里晚上都能听到兽叫……”

楚夏讪讪笑道,“我就这么一说,你们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群兽云集的地方?那尸体如果运去了那里,岂不是会被群兽吃掉?楚夏越想越不明白,还是一咬牙,一跺脚,打算去找浮情风问个明白。

她刚走到地牢门口时,便听见里面传来了陈宗长的阴骘暗爽的声音——

浮情风这一进地牢,他再没了顾忌,不趁着现在过来奚落他一番,更待何时。

“浮二爷,我陈衡明人不说暗话,这下西楼我待了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你呢,你是个什么东西,”他呸了一口,“竟然也妄想着当宗主,哼,这里就是你的下场……”

楚夏站在外面,没有听到浮情风的声音,又听陈宗长继续道,“我劝你还是乖乖自吻谢罪的好,否则进了兽口,你就真的是魂飞魄散了,哈哈哈哈……”

浮情风不知为何,竟也不还口,倒让楚夏顿生同情之心。楚夏敢保证,如果浮情风交出了尸体,陈宗长一定会拿把剑把他杀了,现在这尸体反倒成了制约四宗的武器。

她不知道这个浮情风在打什么主意。

刚要走进去训斥陈宗长几句,便听得身后有脚步声。楚夏条件反应地躲了起来,看着来人是司徒瑾言,才稍稍安了安心。

陈宗长一见司徒瑾言进来,自是不愿多事和她一争高下,就随便说了几句让浮情风尽快交出尸体之类的话,然后得意地走人。

司徒瑾言也不是一个会逞嘴的女人,进来后就是站着一直没动,也没讲话。陈宗长走后,她才三分薄怒七分劝告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这下西楼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还是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浮情风本是双膝打坐,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司徒瑾言既来,他也不能像对待陈宗长那般不搭理她。

他屈膝站了起来,似是听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你是想放我走?”

司徒瑾言毫不犹豫,道,“对,我是来放你走的。”

浮情风脸上浮现出了不解的笑容,“你不想知道尸体在哪里吗?”

司徒瑾言倒是不屑地勾唇一笑,“于我们驯灵家族而言,人死了便是死了,尸体不过是在世上的一个记忆,就算埋入黄土中也早晚会腐化,入逐泥土。所以驯灵族的人死后,尸体必须要焚化。于我而言,浮宗主和大少爷的尸体在哪里并不重要。”

浮情风赞许,“倒是透通,不过你为何要放我?”

司徒瑾言垂了垂眼眸,也不隐瞒,反而问他,“那晚那头梅花鹿是你的灵兽吧?”不等浮情风回答,她又接着道,“我还要谢谢你,阻止了尚九去梭历山,所以就当是还了你的恩情……”

“这不算什么恩情,反而是你,若放了我,下西楼的人不会放过你……”他算是默念了寄军的存在。

“没关系,我是驯灵家族的人,四宗之人不会把我怎样,”司徒瑾言转身,敞开了地牢的大门,顿了下,又低低一叹,道,“就当我是为赤夜做的吧。”

浮情风虚抬手掐了下指,便没再跟她客套,“赤夜有劳你帮我照顾,这份恩情,日后我定当回报。”

司徒瑾言让开了一条路,浮情风也没再多停留,举步走出了地牢。

楚夏一直躲着没有出去,她不知该不该阻止浮情风离开。但依他的法力,离开这里应该不难,他不需要等司徒瑾言来救他才对。

除非他不想暴露自己会法术这一点,所以借了司徒瑾言这个由头离开。他是算出了司徒瑾言不会有事。

楚夏没有出来阻止他,或许浮情风离开了,她也能顺利回去了。这样一想,她便若无其事地躲着。

浮情风出来后,没料想到陈宗长早就等在了那里,身后还带着几个下西楼的武将,摆出了浮门阵——

此阵法是浮孝风所创,浮孝风一生为人严谨,又心慈人厚,所创的阵法也没有太大的杀伤力。但这阵法好就好在可以使人意识混沌,从而能将其困住。

陈宗长自是不知道浮情风的厉害,所以才会摆出了此阵。他是料到了司徒瑾言前来,一定是想要放走浮情风,所以先下手为强。

“浮二爷,今天你若是想走出这下西楼,从此往后,天崖海角,你就成了四宗通缉之人。我劝你还是乖乖自己走回去,免得我动手。”

陈宗长咧开嘴笑的那叫一个美妙,因为这个时候,他是希望浮情风还手。这样一来,就算他杀了浮情风,别人也就说不了什么了。

浮情风根本就没有理他,而回头确认了一下司徒瑾言的安危。他再次抬指掐算,落指后便没了顾忌。

他根本不屑同陈宗主讲话,迈开步子,穿过阵法便淡定自若地走去。

八个武将,依次排列开来,手上的剑在半空中横竖划了几下,再把剑举起时,阵法正中间的地面便开始出现了扭曲变化,石砌的地面快速转动,转得人眼花缭乱。

但浮情风根本目光直视前往,旁苦无物地接着走。陈宗长大惊,没想到这浮情风真的能做到心无杂念,毫不怯惧。

他恐这浮情风真的走了出去,便再也杀不了他。说是迟那是快,他拔剑便直直向浮情风刺去。

浮情风刚想要闪躲时,赤夜临空而来,将陈宗长叼到了半空。吓得陈宗长嗷嗷大叫,那些武将见赤夜蛟来救人,便知不是这浮情风的对手,都弃了剑落荒而逃。

楚夏趁着这个空档,拉起浮情风就跑。浮情风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跟着楚夏奔跑起来。

楚夏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还是披了一条黑色斗篷,她跑的时候,长发飘落到额前,黏在了她眼角、嘴角,与她白皙的肌肤混杂在一起,黑白分明。

跑出了下西楼,楚夏才放开浮情风,指着下山的一条路,“你快走吧,趁着他们追来前,你可以下山。”

浮情风看着她眼角的一缕黑发,有些出神,“你要放我走?”

楚夏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对,你走吧。”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要抓他吧,这还需要问吗。

“为什么?”比之与司徒瑾言的谈话,话题一样,他却多了几分调笑。

楚夏看向了空灵山方向,问道,“你把尸体放到了空灵山上吧?”她轻笑,“空灵山是座灵山,尸体在那里可以吸收天地之精气……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让他们能汲取天地灵气,来生可以修仙,对吗?”

这个道理,楚夏也是刚刚看到赤夜才想明白的,因为这空灵山的灵兽都可以成仙,更何况是人。

“你是,神仙吧?”她试探着问。

浮情风一愕,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看破他的真身,一时间倒不知道要如何再调戏她。

楚夏笑了笑,有些无奈之感,“走吧,但愿以后你能一切顺遂……”因为楚夏知道,他修得仙身后将面临更残酷的考验。

但到了现实世界里会怎样发展,她也不知道,只能先祝他一切顺遂了。

浮情风惊愕未央,又是一瞬,“听你的口气,似乎对我甚是了解。”

这时,下西楼里已经有了吵嚷的声音,楚夏无法再跟他交谈下去。只得推了他一把,“快走。”

浮情风也知不能再停留了,刚想转身,却想到了什么,又转了回来,伸手帮她抚去眼角的那缕发,然后才快步朝山下走去。

楚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愣了半晌才慢慢吐了口气,“但愿我们再也不见了吧。”

她很希望浮情风走后,她也能顺利回去。

***

司徒瑾言私自放走了浮情风,自然要接受四宗的审讯。只是陈宗长被赤夜吓得不轻,到现在还一直高烧不退。

夏正垣也是为难,放走了浮情风,尸体到哪里去找。

在去下西楼正殿的路上,楚夏拉住了他,先将此事事先跟父亲交待一下。

夏正垣听罢,不由得惊诧了半晌——空灵山灵兽众多,莫说要上山埋人,就算是小心翼翼地上去,也要担惊受怕。

他是如何做到将人埋于空灵山的?

“不落,你跟爹说实话,那两具尸体真的是自己飞走的吗?”

楚夏信得过夏正垣此人,也就巨细以告,“爹,我想浮情风不是凡人,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但单看赤夜如此护他,还有他能降服那只灵鼠,我想他应该不是凡人。具体他的身份我们不便多问,问了他也不一定会讲,必竟四宗之人还没有得仙身者,若讲出来,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眼前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安抚住四宗之人,给这件事一个交待。这件事我信他,司徒灵宗也信他,所以我们放他离开......他也不属于这里……”

楚夏讲了这么多,夏正垣有感女儿的通情达理,倒比他这个做父亲的看得远看得透,不禁惭愧,“不落,你真的长大了,为父也可以放心了……”

“尸体在哪里都好,终归是一堆黄土罢了,我相信浮宗主不会介意,浮言也不会介意。我们还是好好盘算一下,如何说服四宗之人吧。”

只楚夏和夏正垣两个人,再加上司徒灵宗,这件事还真是不好办。毕竟他们只有三张嘴,抵不过众多张嘴。

夏正垣头疼欲裂,“这件事我还得好好想想。”

“我倒是有一个好方法,但是需要爹你配合我一下……”楚夏朝夏正垣点了下头。

夏正垣相信自己的女儿,也就没有二话地答应下来。

***

每天申时,丫环必定会去各个房间打扫,不管是住人的还是没住人的,都必须打扫一遍。

而这时,四宗之人皆列座在席,几十张嘴众说纷纭。而作为私自放走浮情风的司徒瑾言自然是立在众人之间,被严加拷问。

说是拷问,但司徒瑾言必竟是驯灵家族的人,碍于驯灵家族的面子,也不敢对她怎样。且尚九也在她身边跟着,手一直握在刀把儿上,大有一副若有人敢动她,他就跟对方拼命的架式。

以至众说纷纭后,几乎都闭了嘴,司徒瑾言性子冷淡惯了,别人说她也就给只耳朵听着——

正殿房梁上有东西跃了上去,盘亘在上面不肯走。

众多不用猜也知道,定是那赤夜蛟在上面蓄势待发,如果谁敢动司徒瑾言,它一口就能把人咬死。

夏正垣一直在饮茶,此事说到最后也就只有飞蓬和休作在讨论一二。

“这浮情风跑了也就跑了,可这浮宗主和浮言的尸体怎么办?我们上哪儿去找?”飞蓬是冲着司徒瑾言问的。但司徒瑾言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让飞蓬很没有面子,只能狠狠拍了下桌子,“司徒灵宗,你倒是说句话呀。”

司徒瑾言没有讲话,尚九却道,“我们驯灵族的人死后尸体必须焚化,又不是活人,尸体而已,不需要这么在意。”

飞蓬一愣一怒,“放屁,你驯灵族是你驯灵族,我四宗之人的尸体岂能说不见就不见了,还是宗主的尸体……”

休作压了下他的手臂,让他稍安勿躁,“司徒灵宗定是爱了浮情风的蛊惑,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归根究底还是浮情风这个人有问题。之前他三番四次阻止我们去梭历山,我看他一定跟暗夜邪灵是一伙的,现在偷走了尸体,一定也是去向暗夜邪灵邀功了……”

司徒瑾言的眼珠子终于动了一下,但旋即说出口的话还是不太友善,“休宗主,我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放走浮二爷的,而且,我没有听说过拿着尸体去邀功的……”

休作凛了她一眼,司徒瑾言目光却淡淡。

休作慢慢站了起来,走向司徒瑾言,因为尚九亘横在他身前,让休作只得凑了双眼过去,“司徒灵宗,我有意替你开脱,你反而不领我的情?”他动了下眉,不甚介意道,“也罢,但你倒是说说,那尸体能去哪里?这下西楼都找遍了也没有,难不成他费了半天劲儿,又是迷晕陈宗长,又是冒着被四宗裁决的威胁,只是想搬到别处去埋了吗?”

休月突然说了句,“依我看,我们杀上梭历山,一定能找出尸体。”

飞一鸣没心眼地问她,“如果尸体不在梭历山呢?”

“那正好去杀了暗夜邪灵呀?”

“谁杀得了他?”飞一鸣怯道。

休月好生一口怨气,结结实实给了飞一鸣一拳,“你怎么这么没志气?”

“你有志气,你去杀呀……”

休月……

休作将难题抛给了夏正垣,“夏宗主,你的意思呢?”

夏正垣正坐等好戏开锣,自然不会再有任何意见,“我现在也是毫无头绪,还是听听大家的意见吧?”

飞蓬一拂衣袖,大咧咧道,“我没什么意见,去不去梭历山你们一句话,我都行。”

休作合着说了半天,还是把难题又抛了回来。他不打算自己揽下这一桩事,只能道,“依我看,还是让下西楼的各位宗长决定吧,这毕竟是下西楼的事。”

说完,他又坐了回去。

只是下西楼的几位宗长平素都不爱参与事儿,也就只有陈宗长在下西楼的资历最老。

“这件事还是等陈宗长病好后再行商榷吧。”

“也好。”休作没有意见。

“就这么着吧。”飞蓬也说累了。

剩下的夏正垣和楚夏对视了一眼,这个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目光一移间,正好看到一个小丫环手拿一封书信朝正殿跑了过来。夏正垣赞佩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一招虽不光明正大,但总是可以解决眼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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