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梳直直地坠在了地上。
惊吓之余她还有理智记得不要喊出声,只是慌乱地朝后退去。
“怎么了?”
沉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的身?后,此时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一边问一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紧接着他便极轻的扬起眉,神色一瞬间阴冷下来。
“竟然还有……”他又轻飘飘看了那里一眼?,才收回视线低眼?看向她,低声问道,“吓着了?”
姜听白这?时已经缓过神来了,闻言仍然下意识看了过去。
墙角堆放的箱笼下,数不清多少只毒虫正纠缠在一起互相啃噬撕咬,黑黢黢又诡异又可怖,看上一眼?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太邪门了,这?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虫子,王庭的宫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她不解地看向沉舟。
沉舟正低眉浅笑,那笑意却绝对跟愉悦或柔和沾不上边。
“……它?们可是我的好朋友啊。”他似笑非笑的,语气淡而?倦地回答她的疑问。
什么……什么意思?
姜听白愣愣的,不明白他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她下意识拉了拉他的衣角。
“不明白?”他唇角笑意深了些?,面上浮现出那种兴致勃勃的病态神色,“又让我吃,又陪我玩,不是好朋友是什么?”
姜听白脑子里“嗡”的一声。
沉舟的话?却没有停。
他仍然盯着角落里那一团撕咬在一起的毒虫看,手上无意识的摩挲着姜听白的手指。
“……这?间宫殿,很久之前被拨给了王庭中?的巫医使用。”
扶风王族能驯养异兽,世人皆知。这?种本领并非生而?有之,而?是来源于数代的尝试与实验,刚开始不过是查阅古籍寻访仙人,后来便开始实行,最开始试的便是毒虫。
后面的结果便都知道了,扶风兽骑名震五洲,最开始用来试验却失败的毒虫,却不知为何被弃在了一座废宫之中?。
玉堂金马地位尊崇的王储,幼时竟然住在这?样一间宫室里?
姜听白听得愈发糊涂,心底又隐约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沉舟却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走上前去俯下身?,用指头从那一团纠缠在一起的毒虫中?挑了一只起来。
狰狞可怖的毒虫被挑在指尖,他低着眼?,看得很仔细。
“孩童都会犯错,犯错便要受罚。”
他说的很慢,声音像雾气飘在空气里,一口气便能吹散,他此刻的背影也像是疾风骤雨里的一张纸,单薄苍白的吓人。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讲,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饥饿与黑暗。
被关在这?间废弃的宫室里,没有食物,没有人声,只能听见?毒虫彼此噬咬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求生的意志可以让一个孩子去暂时的战胜恐惧。
沉舟微微的侧过脸来。
那只毒虫还在他指尖,而?他此刻侧脸苍白如?纸,容色如?血,唇角似抿了淡淡的血色。
红尘远在关山外,更去蓬山一万重。
他语气慢悠悠的,明明是夏日时节,却让姜听白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看向她,像是在与人分享童年趣事一般:“我吃了好多,才能活着等到这?扇宫门被打开。”
小小的孩童骨节伶仃,身?躯也细瘦,蜷缩在这?宫殿的一角,一眼?不瞬的盯着那些?撕咬在一起的毒虫。
去捉的话?会被咬,很痛。吃下去的话?,肚子也会痛。可是不吃,太饿了。
宫角有被引进来做水池的泉水,已经废弃了,每日都可以等在那里喝一点,但是没有吃的,饥饿可以将一个人折磨得丧失任何情感。
更何况,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这?样,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干呕一边哭,蜷缩在小小的角落里,慢慢的睡过去。
祈祷醒过来的时候,会有人将他放出去。
暗无天日,不同的毒沉积在他体内,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
姜听白怔在原地。
她突然想起来初见?时他高?居王座,宝帐玉鼎,珠帘翠幄,周身?熏的香也是华艳浓重的,
谁都不知道,原来他曾被困在逼仄恐怖的方寸之地,与毒虫为伴,以毒虫为食。
沉舟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微微俯下脸来,鸦色眼?睫低垂,是一个问句:“你哭什么?”
姜听白愣了愣,下意识眨了眨眼?。
啪嗒一声,原来她竟落下泪来。
沉舟终于变了神色。
他终于从方才那种倦怠又阴鸷的状态中?出来,眼?神复杂的看了正在慌忙拭泪的她许久。
“听着,我只说这?一次。”
他抬手扣着她的后颈,暗红色眼?眸如?同琉璃玛瑙一般的鲜明剔透,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要骗我,不要背叛我。”
“好好待在我身?边,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