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国公府的晚膳,格外的难以下咽。
潘老夫人和潘大娘子泪眼婆娑地看着她,迟迟不愿动筷,看得步惊鸿心里着实难过。
她放下筷子,重重地跪在地上,给两人磕头:
“祖母,阿娘,是幺儿不孝,幺儿让您二人伤心了。”
“儿啊!”
潘大娘子哪里还忍得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搂住她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
此时的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世家大娘子的形象,她只知道,她这个吃了那么多年苦,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女儿,今晚又要去牢里吃苦了。
潘老夫人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潘椋坐在一旁,不停地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莫哭了莫哭了,咱们不是早就说好的吗?幺儿此生,注定会有这么一次劫难,无非是如今劫难来的时间提前一点了而已。”
“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的馊主意,北伐之后,你们就该找个借口让幺儿死遁,做回自己,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我苦命的孙女儿,她这一生,糟了多少罪哦。
我我……
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多等等,圣上年纪也不小了,再等几年,熬到太子上位,那幺儿的事也就不为难了。”
“你呀,怎能将事情想得如此简单。太子与幺儿之间的情谊,是私交,既然是私交,就意味着不能放到台面之上,即便他与幺儿的感情再好,即便幺儿对他有过救命之恩,可是当幺儿犯得错误触及律法,他也没办法轻松将其揭过。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你可听说过?如今圣上生气,还有太子帮着求情,可若是太子坐上了那个位置,又有谁能出面帮幺儿求情呢?
到那个时候,就算他有心想要放过幺儿,也只能找其他的理由。
咱们等不起,也不能等。
趁着现在将这层纸捅破,幺儿的日子确实会难过一段时间,但是京畿府衙是太子自己的地盘,大理寺卿是咱家的亲家,刑部尚书与我私交甚密,京城三座牢房,咱们都能想办法上下打点好,尽量不让幺儿吃太多的苦头。
你俩就放心吧,可千万别哭坏了身子,到时候,幺儿身在牢狱之中还要担心你与大娘子的身体,日子岂不是更加难过?”
“你……你倒是挑起我们的不是来了。”
“不不不,这怎么能算是挑你们的不是么,我这不是在跟你赔不是么。别哭了哈。”
潘椋低声下气地哄着老妻,这厢步惊鸿也搂着她娘哄了许久:
“阿娘,您说过不管幺儿做什么,您都会坚定地站在我的背后的,您就当幺儿是去打仗了,打一场无硝烟的战,您放心吧,虽然有点危险,但是有那么多人帮我求情,圣上应该会饶过我的小命。
到时候我就拼命求饶,拼命认错呗,能屈能伸就是好汉,您放心,我这次绝对不会犯蠢,我一定好好跟圣上说,我有能力,我刚带人拿下了二十万楼国蛮子,圣上还指望我帮他收复燕云十六州呢,他舍不得斩我的脑袋……唔唔唔。”
“休要胡言,他当然不能斩你的脑袋,他若是当真治你死罪,阿娘我就一头撞死在午门前,我会让全天下人都去指责天子处事不公。”
“阿娘,嘘,您可千万不能胡言,这……隔墙有耳呢。”
“呜呜呜,娘的小心肝,阿娘又怎能不知,你是不得不走这一步,只是,阿娘心疼你啊,你这一辈子,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三岁不到就被花子给拐走了,好好的世家小姐,愣是活成了个小乞儿,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好不容易被苏家给救了,又去参军,打了五年仗,名也有了,利也有了,却只因为你是女子,就有可能要将你辛苦打下来的一切拱手相让。
世道不公,苍天无眼呐,凭什么女子不能入伍参军,凭什么女子入伍就是犯错,就得挨罚,明明是律法不公,却要让你承受那么多罪责。”
潘大娘子内心有说不出的苦楚,她压着嗓子说话,却压不住自己内心的苦楚。
当初她也想过像哥哥们一样上战场打仗,只因为她是女子,便被父亲给拦了下来,哥哥们死了,夫君也死了,黎家和潘家毁了一大半,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优秀的女儿禀承父业,却又得面临牢狱之灾。
“阿娘,不会的,老天爷看着呢,我相信,它一定不会让我就这样白白死去的。否则,它何必要送我来个世界走一遭呢。”
步惊鸿的话,只有系统听懂了。
系统也沉默了,若是步惊鸿的生命止于今夜,那是不是意味着,它也得跟着她一起覆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