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次交谈,洪海侠更加沮丧。
他若干次在静夜中独自反思:“自己到底是怎么输的?”
他认为自己各方面都比玩成书强,即使出问题也不该是现在这样。
其实,现实中强败给弱的事情经常发生。就像戎马一生的僧格林沁,最终还身死一位弱冠少年。
冲突刚开始,洪海侠还很不服气的对玩成书说“要嘛还钱,要嘛移交经营权”。
可玩成书还偏不来气的说:“洪兄弟,我也想早点还钱,这不是筹不到吗?”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揉胸,一副再施压可能心梗的惨相,始终不提经营权。
这样的碰撞重复多了,洪海侠就觉得再继续就祥林嫂了。
古话说硬上一步,荆棘丛丛,退后一步,海阔天空,洪海侠只想拿到钱就离开这是非之地。于是他对玩成书说:“玩董,我知道上面也烦我当总经理,从明天起我就只打卡不坐班,你把钱还了我就不来了。”
玩成书心里一阵狂喜。“嘿嘿,看来年轻人还是经不住熬啊。”可他口头上却故意疑或惑地问:“你真心要这样?”
“你们不是说我当总经理是在过瘾吗?我真担心为了过这把瘾给整死。”洪海侠说完后,没等玩成书回话就转身离开。
酒店开业几个月,他虽然是总经理,却始终不被官员们待见。据说是因为在开业典礼上,他那句“诚邀各位领导常回家看看”让官员们对号入座。使得官员们即使想解决个人嗜好也憋着,实在憋不住了想来酒店,也要趁洪海侠不在。
就这样,洪海侠想善意结束冷战,玩成书不但不领情,反倒以胜利者自居,狂妄的做出了得寸进尺的举动。
就在洪海侠找玩成书谈话后的第二天,从景阳酒店传来的消息击碎了洪海侠的善愿。促使他恼怒的急召兄弟们回朝阳宾馆开会。
接到洪海侠召唤,兄弟们谁也没问为什么,只是迅速的赶到朝阳宾馆。
就在1小时前,有好心人来电话说:“洪哥,昨天你刚离开,玩董就跑过去财务部对他老婆说:“桂蓉,那瘟丧终于熬不住,从明天开始不来上班了。怎么样,我说总经理还是庸儿的嘛”。
“那5000万怎么办?”谭桂蓉下意识地问。
“什么5000万怎么办?你以为我会还给他?做梦去吧,我就这样拖起,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原本洪海侠接到这个电话,他认为玩成书在他老婆面前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哄老婆开心。殊不知紧接着另一个电话又打进来说:“洪哥,昨天晚上玩董在壹包,当着好多人的面说:“有个大领导发话,让我不用还钱给洪海侠。”
当时张老五还多了句嘴:“谁这么牛逼,说不用还就不用还了?这是5000万,又不是5000块!”
玩成书很狂的回话说:“五哥,你真说对了,如果是5000块,我就还了。正因为是5000万,我才不用还。你们在道上混,应该懂行情,【收了他】才要多少钱?5万?50万?500万,那不也才1/10嘛吗?干嘛要还5000万,我脑袋进水了吗?”
这下子,洪海侠算是被彻底地激怒了。
景阳酒店开业几多月,他第一次没有去主持每天的例会。他把自己关在朝阳酒店的客房里思考,怎么也想不出玩成书凭什么敢这样做?他说的大领导是谁?他们这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
要说,洪海侠作出收回债权就放弃景阳酒店经营权的决定,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对利弊作了反复比较才下的决心。
首先,玩成书是个【只要今天得猖狂,哪怕明天上刑场】的家伙,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他洪海侠继续呆在酒店当总经理,到时间玩成书真还不了钱,他完全可能故伎重演,像对待诸葛行长那样,赖到是他洪海侠在出任酒店总经理期间得罪了领导,他才没法还钱。
最重要的是,有银行的内线告诉他说“在浩区的作用力下,中区银行已达成了共识:上次审贷会批准的那笔贷款最后没有办成,就是因为洪海侠签了字又反悔所致。
其实银行很清楚那个《会议纪要》是玩成书伪造,但就是不敢承认。因为一但坐实伪造,就意味着审贷会同意放贷的决议失误了。万一被有心人抓住捅去银监,由此引发银监对景阳大厦的贷款重新审核,他们就彻底完蛋了!
听到这个消息,洪海侠虽然感觉不可思议,但他反复的掂量了得罪区府和银行这两股力量的后果,很可能他想在短期内收回5000万元就更没指望了。
于是,他最终选择遂了这两大利益集团的心愿,主动离开,让他们眼不见,心不烦,希望能以这样的态度,换来他们继续支持玩成书把钱还给同德公司。
二
见到兄弟们已经陆续到齐。洪海侠清了清嗓子说:“兄弟们,我们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对过去这一年多的情况,我也不多作解释,我相信你们会理解。当然我也不会因为你们能理解,就不负责任的带着你们胡作非为!”
洪海侠干咳了一声继续说:“原本,我已经征得了你们的同意,在投资景阳的决策上我已经认输了,接受了现实,决定拿到钱就退出景阳酒店。现在因为我还没拿到钱,虽然也没有撤销《经营权抵押》,但酒店的实际管理权,我已经交给他们了。他们应该很满足了。”
洪海侠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兄弟们一个个耷拉着一张苦瓜脸,表情严肃地在听他讲。
洪海侠又接着说:“没想到,玩成书这个老杂毛居然不识好歹,我只说不坐班,并没有说辞职。但我这前脚刚出酒店,他马上就发通知宣布玩庸上位。原本这个我也可以理解,不计较他哄老婆、儿子开心。问题是当有人问起他向我借5000万元该怎么还?他居然说:“还,我什么还?我根本就不用还给他一毛钱。而且还说是有什么大领导告诉他不用还。”洪海侠说到这,兄弟们有点按捺不住了。
大炮筒子章好直接打断他的话说:“洪哥,啥意思?他想硬吃吗?看来他是真的活腻歪了,那从明天开始我就带人去景阳找他,天天陪他吃,陪他喝,陪他睡。”
这个章好从陵江棉纺厂下岗以后走过几天江湖,染上了凡事撸袖子的坏习惯,都四十大几的人了,还火气不改!
经他这一点火,柏跃华也跳了起来:“洪哥,啥都不用解释,我汉大心直,脑袋没那么多弯弯绕,你就说,要怎么干?我带头执行就是,我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我们兄弟戳不漏的缸!”
洪海侠知道,特种兵出身的柏跃华生性耿直,在部队当过排长,因为带过的兵退伍后当保安受了欺负,求到他,他带着几个战士换上便装就去出头,对方报了案。部队考虑到他屡立功勋,最后处分只是摘掉荣誉,强制退伍,没有送交军事法庭。
他与洪海侠也是不打不相识。从心悦诚服到死心塌地,是一条甘愿为洪海侠舍命的新疆汉子。
团队里的两个大炮筒子一轰,兄弟们就七嘴八舌地热议了起来。见兄弟们那个气性,洪海侠都不敢讲话了。
他知道这一年多来,就为了这景阳酒店和玩成书,他可是把兄弟们压制得太憋屈了。要是今天事实都已经证实是他自己判断失误,他还不允许兄弟们发泄一下,那兄弟们还不反了他。
事实上也是,今天一下子陡然迸发出来的气压当量绝对惊人,假如玩成书就在现场,可以预测,兄弟们会忍不住一拥而上,根本就不用出手,就是挤,几分钟以后,玩成书就是“菜市上的鱼,死的多,活的少”。
待兄弟们发泄得差不多了,一向做事沉稳的葛戈果发声说:“嚷够了吗?你们这是在嚷给玩成书听还是嚷给洪哥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