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姿态随意地坐在行李箱上,一头金发松松垮垮地拢了个马尾,宽松白T加黑色破洞牛仔裤,指尖夹了根燃烧的香烟,闻声撩起眼皮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双双一怔。
姜祉前后看了看,“是你要租房子?”
秦却点头,“你怎么在这儿?”
“那个……”姜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是房东。”
他怎么也没想到,妖魔鬼怪竟然是秦却!
不过想想也是……他假期出来兼职难免要租房子。
秦却,“……”
“二少爷你来了啊。”屋内穿着一身西装工作服的中介闻声走出来,恭恭敬敬地笑道,“就是这位客人要见您。”
“嗯。”姜祉点了点头,“这是我朋友。”
“啊?”中介有些怔愣,“是您的朋友啊。”
……怪不得一定要见房东签订合同呢。
他属实想多了,秦却根本不知道房东是姜祉。
这处房子是沈恕的朋友给介绍来的,可靠是可靠,但是秦却十四岁就一只脚踏进了社会里,见过的世事险恶和人性肮脏兑成墨能浓稠得闷死人,见了房东签订才更为稳妥,这样以后出了什么问题才不会麻烦。
姜祉揽住秦却的肩膀,热切地道,“你要找地方住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咱俩有缘这样都能碰见,我都不知道你要租房子呢。”
秦却弹了弹烟灰,瞥了眼他,“谁能知道你财大气粗在校区外有房子。”
姜祉把烟从秦却指尖抽走,捻灭在电梯口的烟灰盅里,“不是说戒烟么?”
秦却把手插进裤兜里,长腿往前伸了一点,漫不经心地笑道,“没忍住。”
姜祉走回来,从中介手中拿过来钥匙,绕在指尖转了两圈,“小爷的房子不收你房租,随便住。”
此时的房间门大开着,从窗户照进走廊里的正午阳光明亮到刺眼,尽数落在了眉目含笑的年轻人身上。
秦却抬头看着姜祉。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会在意颜值外表的人,黑暗泥泽里走出来的人看谁都是半人半鬼,他人善意也只是拂身而过的一两清风。
直到他在人群中看见了姜祉,袖盈夏花,锦树琳琅,明艳又鲜活。
阳光照进之地,泥泽也会开出满塘繁盛芳菲。
秦却抬手把钥匙从姜祉手上摘走,却坚持继续签合同,“我不喜欢不劳而获。”
母亲从小就教育他占小便宜吃大亏,今天哪怕是江逾白的房子,秦却也要按流程签合同交房租。
“好吧。”姜祉也不勉强,拿过合同在上面改了改,“那我把零头给你抹了,也不用押一付一怎么样?”
秦却想说真不用这样特别对待,该如何就如何,看见姜祉亮闪闪充满期待的眼睛时,到底没忍心拂了他的好意,于是点了点头,“多谢。”
“跟我客气什么啊。”姜祉潇潇洒洒在合同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秦却注意到他拿笔的手,“左手写字?”
“昂。”姜祉把笔和合同递给秦却,有些小得意的笑笑,“厉害吧。”
他从小就惯用左手,幼儿园学写字的时候被老师纠正过,但是他实在是不习惯,回家写作业的时候就换成左手写。
后来大一点了没老师会管这些,他就干脆直接用左手。
“厉害。”秦却签好名字,赞同道,“你是我认识的第二个这么厉害的人。”
姜祉追问道,“那第一个是谁?”
秦却从行李箱上站起来,故意道,“哎,我不告诉你。”
“……不说拉倒。”
“不是,空的啊?”姜祉提着秦却空荡荡,粉盈盈的行李箱从门口走进来,“你行李呢?”
“在学校啊,谁会带行李出来看房子?”秦却用上社会哥专属看白痴的表情,“这我刚买的。”
姜祉,“……噢,买了个粉的?”
不是框选酷拽的那种荧光粉,而是少女配色里必备的樱花粉。
“昂。”社会哥满意得很,“多好看。”
姜祉,“……”
行吧,你们搞艺术的品味属实是我们凡夫俗子不能理解。
“你吃饭了么?”姜祉打开自己的外卖,朝秦却递过去筷子,“我点了三人餐的寿司拼盘,一起吃吧。”
秦却本来计划看完房子再去吃,受到姜祉的邀请便没拒绝,“行。”
姜祉把料汁打开挤到赠送的塑料碟上,“你租房子干什么?”
“住呗。”
“……”
吃完饭,姜祉帮着秦却录好了指纹锁。
秦却要回学校拿东西,姜祉去楼上取了车钥匙,自告奋勇,“我送你吧。”
他带着秦却到地下车库,开出来一辆迈巴赫,他在学校周边买房子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有地方放车,总不能每次要用车都让管家从他哥那边送过来吧。
学校里的人走了将近一半,剩下的应该是还没有考完试,偶尔能看见一些拖着行李箱离开的学生,看着比平时要空寂了不少。
秦却回北区,姜祉也回了宿舍,舍友都走了,姜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退了机票,然后告诉林烬桁不回京州了,要留在这边。
林烬桁秒回:【谁管你】
【明天记得接我就行了】
姜祉装模作样地叹气:【哎,我还得陪你相亲】
他的东西不多,生活用品衣裤鞋袜在那边都有,他就装了点必须品就拔了宿舍电源,再检查了窗户,最后锁门提着箱子下楼。
秦却还没过来,姜祉找了处树影荫凉处,坐着行李箱,一条长腿支着地,一条悬在半空,低头刷着手机等秦却。
好半天,姜祉才听见行李箱在泥砖地面上的轱辘声,抬头看见秦却左肩挂着电脑包,右手拖着行李箱走过来。
姜祉起身迎上去,走近了才发现,秦却那只骚得不行的行李箱上,还坐着一只橘黄色的小奶猫,行李箱颠簸起伏,小奶猫却待的四平八稳,老神在在。
“哪里来的猫?!”
“路上跟过来的。”秦却伸手到小奶猫嘴边,小奶猫便撒娇似的地贴着他的指骨蹭了蹭。
他下楼的时候从草里窜出来跟着他,他就去超市买了根香肠喂它,结果它吃完了窜到了上行李箱就不走了。
姜祉略带忐忑地问,“那你要养着它么?”
“可以养宠物么?”秦却反问,“房东先生。”
姜祉退后一步,将秦却上下打量了一遍。
秦却,一个留着一头金色长发,打人不眨眼,人狠话不多,抬眼蹙眉自带戾气的社会哥,要养一只看着刚足月断奶不久的猫崽子!
就好像他偏偏中意少女樱花粉一样,他性格里有一种和他行事不同步调的反差感,并不违和,却更让人……心动。
这种反差感简直戳在了姜祉心缝里。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狠戾冷漠又温柔细腻得要死。
“当然可以养。”姜祉干脆道,“我们一会儿就去给它买猫砂盆吧,是不是还要打疫苗,买……洗耳液?”
他没养过宠物,长这么大唯二接触的动物就是他哥庄园里那两条捷克狼犬,勉强可以再加几条养在池子里的大型鼬鲨,猫猫狗狗这种宠物需要什么完全来自于短视频上的宠物博主。
秦却看了看猫崽子,“田园猫,不用那么麻烦吧?”
他只养过狗,不过鉴于他招猫逗狗的特殊体质,平常在村里总有猫猫狗狗跟着他转,不管有人养没有人养,反正一个个都活蹦乱跳健康的不得了,尤其是猫,上树抓鸟,钻洞逮鼠,有时候吞条蛇都不是问题。
“我也不知道啊。”姜祉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养猫都需要什么。
结果一篇篇全都是上万字的说明。
姜祉看得头大。
到了姜祉的车前,他们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秦却抱着猫崽子坐到副驾驶,“先去买个猫砂盆和猫粮吧,其他的用到再说。”
姜祉启动车辆,开出了停车区,“行。”
日头往西斜,天气清朗无风,暑假生活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