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得荒谬,但皇后还是道:“陛下是天子,身负龙气,病气乃邪祟,自然不敢再近霄贵嫔的身。”
邪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穆靖川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云落的情况的确奇怪,明明太医熬的药一口都没咽下去,只是被他抱着,病情就有所好转。
细细想来,云落虽缠绵病榻近一月,但病情加重却是在他离开行宫之后。
穆靖川凝神冥思之际,外头又匆匆传来脚步声。
“陛下、皇后娘娘,我家主子见红,怕是要生了!”
众人无不为之一惊,邓才人有孕至今不过七月,且平日身子都康健得很,怎好端端的就要生了?
邓才人平日虽仗着荣良妃和皇嗣对低位嫔妃作威作福,但绝不可能拿这种事来欺上。
只是……
皇后的目光从穆靖川仍未松开云落的手上移开,道:“陛下,您明日还要早朝,需要尽早休息,邓才人生产一事,臣妾会处理妥当的。”
“嗯,辛苦梓潼了。”穆靖川道。
皇后行了一礼告退,顺便带了两个太医走。
云落想,荣良妃一伙人又得给她记上一笔了,但让她劝皇帝走?她还有戏要演呢。
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也不缺这一桩了。
夜深,鸳鸯阁的灯火渐歇,远远传来更夫的梆声。
四更了,驰海打了个哈欠。
“公公,您先下去歇着,让奴才守着吧。”有小太监机灵道。
驰海向来是不必守夜的,只是因为今日事多,这才站了半宿,听到小太监的话,想着霄贵嫔已然无事,邓才人那儿也没不好的消息传来,便点头应了下来。
他明日还得伴驾,可得休息好了才有精神当差。
然而驰海进了房间才脱完鞋,就听前院隐隐约约的起了动静,吓得赶紧又穿上跑过去。
“怎么了?”驰海看着重新燃起的烛火,随手抓了个人问道。
“回公公,好像是霄贵嫔又不好了。”
不是有真龙天子护佑,邪祟不敢近身吗?
驰海赶紧催人把太医给弄醒,自己则先进了寝卧。
只是这一听,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嫔妾没事,是嫔妾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小孩儿?他、他……”
“嫔妾不太记得了,但他似乎很难受。”
“好像,还喊着‘父皇’。”
穆靖川很难不想到患了痘疫、生死未知的大皇子。
但却听云落道:“陛下,会不会是……邓才人?”
“陛下身负真龙之气,可以让邪祟不得近身,会不会是因为陛下留在嫔妾这儿,才让邓才人出了意外?”
无稽之谈,穆靖川下意识心道。但这几日发生的事,尤其是云落身上无端出现的针眼,和莫名又好转的病情,让他隐隐有了几分动摇。
但最终还是二十多年来的认知战胜了鬼神之说,摸了摸云落的头,安抚道:“你是被这莫名的病情吓到了,又听闻邓才人早产,这才做了噩梦。”
“别怕,明日朕让边太医回来,你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但穆靖川还是让人去了邓才人的寄雨阁问情况。
不多时,驰海进来回话:“禀陛下,邓才人虽是早产,但目前情况尚好。”
“听见了?”穆靖川拍了拍云落的肩,“只是噩梦。”
云落点头,又往穆靖川身边凑近了些许,这才微蹙眉心,带着难以消除的不安睡了过去。
不仅刚睡的时候要装模作样,醒的时候也得赶紧跟着一块儿起来,装作一副没睡踏实,所以一有点动静就被惊醒的模样。
穆靖川看着云落迷迷瞪瞪从床上坐起来,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温声道:“再睡会儿。”
“陛下……”
云落这会子也是真没睡醒,脑子困得快和浆糊有得一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穆靖川说的是什么,只拉着他的衣袖,嘤咛了一声,头便一点一点的垂了下去。
看得穆靖川不自觉露出笑容,扶着她躺回床上。
宫人见状,都不必吩咐,各个都蹑手蹑脚的伺候穆靖川更衣洗漱。
而有人比穆靖川起得更早,踏着薄雾赶到了太后居住的延福宫。
“蕙妃娘娘?”守门的太监难掩惊讶,“娘娘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太后只怕是还没起。”
“本宫知道,”蕙妃的嗓音中带着疲惫,“只是有些事想要第一时间禀告太后。”
“是,娘娘稍等片刻,容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蕙妃向来与太后亲近,进去通传,只不过走个流程罢了。
很快,守门太监去而复返,还有七槐嬷嬷也走了过来,“娘娘,您随奴婢先去花厅稍待片刻。”
路上又问,“娘娘来得匆忙,可用过早膳了?”
蕙妃一怔,摇了摇头。
七槐嬷嬷应是猜到了蕙妃心中所想,闻言和声笑道:“那待会儿娘娘先用两块点心,等太后醒了,您再陪着用些。”
“嬷嬷有心了。”蕙妃提了提唇角。
但蕙妃显然是掐准时机来的,平日这个点还在睡梦中的太后,因为装着心事,早早的就醒了过来,只是躺在床上没有起身,但听到动静便问了一句。
“薰儿来了?”太后坐起身,“让她进来吧。”
“怎么了?”太后看着快步走进的蕙妃皱起眉头,“瞧你这模样,可是一夜未睡?”
只见蕙妃脸色泛白,眼下更是一片青乌,一脸的疲惫之色。
蕙妃下意识扭过头不想让太后瞧见,却听她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随后见蕙妃停在原地,又道:“还不过来?”
蕙妃低头,走过去坐到宫人已经搬来的木凳上。
“因为霄贵嫔?”太后目光如炬。
“是,也不是,”蕙妃叹气,“臣妾主要还是担心大皇子和邓才人的龙胎……”
“还有嘉儿。”
蕙妃咬唇,抬头看了一眼太后,犹豫道:“臣妾知道陛下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