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阳麻了。
他还以为此人虽然收拢鬼兵,“神色鬼祟”,举动之间有些别样心思。
但他也是一个好人。
只是谁知道,到了这里,他却告诉金家镇是一个“炸药桶”,镇子里头,金家玩脱了,都是鬼。
镇子外头,金家玩脱了,都是魔。
不久之后,这里就会成为战场,人鬼混战,他看起来像是铁好人的道士,说要铁锅炖自己。
宗阳有些打退堂鼓。
这不是他能处理的事情。
可惜他被拿捏的死死的。
哪里有什么一蹴而就。
那些顺势而然的应该,都是无数遍苦练的结果。
林峰可太能拿捏宗阳了。
宗阳想说话,被眼前道人的一席话堵了进去!
并且被说的心服口服。
小年轻的一腔热血,就这样被轻易的吊了出来。
林峰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宗阳的肩膀说道:“贵县啊,人的一生,哪里有一帆风顺的情形?
出生贫农之家,就算最好,也是当牛做马。
要是不好,早就化作了饿殍,被狼吃了,狗吃了,被人打死了。
出生豪富之家,吃一块没熟的猪肉,得了痢疾,也要死去。
就算你是皇帝的儿子,也要防备兄弟,也要忌惮权臣,也要奉承母亲,也要畏惧父皇。
当不上太子,你还要怕你的皇帝老爹把你当做太子的磨刀石,磨炼兄弟心性。
最后少不得兄弟相残。
成了,你就是下一任皇帝,不成,你就是新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就算是当了皇帝,你拉屎也要小心掉进粪坑,坐船也要小心落水伤寒,出游也要担心旁边的官宦,上朝也要小心有人想要‘殴帝三拳’。
北边的水患,南边的赋税,西边的边军,东边的漕运,你是要样样上心。
就算是开摆,也要有先帝余荫,才有开摆可能。
就这,别人提起来你的名字,其余人都要问,哎,这哪个皇帝?哪个朝代的?
贵县,想要青史留名,哪怕只是在县志上留下来名号,不至于叫自己成为沧海之一粟,微末之浮萍,那都要十分之气运,百倍之努力!
你要是没有这等气派,别说是青史留名,就算是活下来也都欠缺些机缘巧合。
所以啊,贵县,这是纂王爷的兵符……
机会就在这里,成与不成,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林峰说着话儿,将几件东西都塞进了宗阳的怀里:“在这破比世道里面活下来,你要有十三分的运气和祖坟冒青烟的气运、
这一波,就看你运气好不好了,你的运气好的话,我成功出关,大破敌军,你枪毙了这些贼子,厘清当地,将金家贼窝,亲手拔除。
留下来青天的名号,得偿所愿。
要是如此,你记得给我纂王爷多建立几座庙宇。
我也不求什么血食、飨食,逢年过节给我上上香就行,也不用劳民伤财。
留我几口香火,我还能帮助你们驱逐邪祟,要是邪祟没了,我这个纂王爷,也差不多就没了。
要是我没出来,你我都死,要是还能有一缕魂魄飘着,我罩着你入黄泉!
到时候,我们看看能不能在阴间做起来一件大事,我们也做一方诸侯!
到时候,你还是我的一县之长!”
一番鸡汤下来,别说是宗阳,就是宗阳身边的老油子护卫都面面相觑。
一篇话,漏洞满篇,但情绪饱满到了极致。
这话也未免太有煽动性了。
更不要说林峰还有“意”的加持。
有些无往不利的意思了。
几人沉默,宗阳想了半天,知道自己想离开也离开不了,要是按照这人说的。
万一呢?
他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赌,这是一种镌刻在人基因之中的博弈,可以说这是一种劣势,但是这也是人能够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这就是选择。
宗阳小年轻的脸,被林峰一席话激的脸上红光满面。
他下意识的抚摸着林峰给他的火铳,问道:“那我该做些什么。”
林峰很欣慰。
说动了。
好起来了。
有人,有想法了。
有想法就好。
就怕人无心无欲。
“做点县长应该做的事情,搞点安定人心的举动,维持基本的秩序,你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本地的百里侯,百里侯明白吗?
我这兵符给你,你不是说乱世用重典吗?
纂王爷不适合插手你们阳间的事情,但好在你就是本地的一县之长。
来点作用,小伙子,拉拢一些人,谁敢乱来就当街枪毙,杀鸡儆猴。
杀几个宵小,镇压此地,维持秩序,不要叫我们这些阴间的人难做。
大敌当前,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安稳,给我一个安稳的阳间,譬如说,第一步,你可以枪毙他们,以儆效尤。”
大白天的时间,外面走进来一群刀客,押着几个犯人。
要是林峰不说穿,没有人能看出来这几个人是阴魂。
那些人看着林峰,神情都极其的拘束。
至于说被押着的人。
那几个人倒是活人,许多还会邪术,邪法。
木匠,阴阳先生,走南闯北的拍花子。
有人将他们的罪状写成了状纸,送了出来。
人证物证都在。
各个都是能被枪毙的货色。
林峰示意宗阳看一眼,随后说道:“明牌打了,拉一批,杀一批,放逐一批,贵县,我看过你的委任状,你做这些,天经地义。
这几个人,你今天或者明天,明正典刑都行,剩下来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我还有要事要做,顾不得这里。”
宗阳拿着状纸,看着人证物证,神情纠结。
林峰离开,他笑容苦涩:“我倒是还以为这是王道天下,结果没有想到,我这个父母官,百里侯,还不如此地的城隍。”
他看的很清楚,整个镇子,都化作了城隍之地,他这个阳间的父母官,没有任何的手段,可以对付外头的妖魔。
都依仗城隍。
这里不像是阳间的城市,反而像是阴间的城池。
不提有人心情郁闷。
林峰来到了外头,鸟家的光头被众人押着,来到了纂王爷庙外面。
外头,看得到的,看不到的老哥,济济一堂。
林峰来到了庙宇外头,鸟被押着,看到来人,嗅到了林峰身上的香火味道,过了半晌说道:“没有想到,现今还有你这种人,难道不怕有朝一日,亢龙有悔么?
它们只是暂时离开了,不是不回来了。
你占了他们的道场,蛊惑了他们的徒子徒孙,他们回来,万事皆休。”
林峰站在他身边,还在笑:“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哪里还有思前想后的时机?
秦二世说过,人的一生,就是八匹马拉着的马车,快速的穿过山涧。
又有人说过,人的这一辈子,就像是朝露。
太阳一出来,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