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珏觉得自己此刻,心脏,在扑通扑通的狂跳。
他不想这么快应允此事。
因为要想改变眼前大将军的命运,完颜兀术,从来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位如今在临安府邸,正惶惶不安,等待金牌发下,把岳飞召回临安的狗皇帝。
那个狗皇帝的问题不解决。
无论金兀术是被自己生擒,还是被自己宰杀。都不一定有意义。
若是金兀术死后,金人那边,再上位一个厉害的谋臣,再把那“畏金症”陷入膏肓的狗皇帝,恐吓一次。
岳飞,还是会死于大宋官家的背刺。
但是此刻,林珏看着岳飞神采奕奕的表情,似在放光的双眼。
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这他娘的可是岳飞,岳武穆啊!
他拍着你的肩膀。
跟你说,我们一起北上,去收拾旧山河吧。
你如何拒绝?
哪一个好男儿能拒绝。
这拒绝得了吗?
哪一个男儿,没做过金戈铁马,统帅三军的梦。
城墙下,林珏听到了自己低沉的声音。
“好!”
岳飞咧嘴一笑。
他转过头,看着城下,整齐列队的军阵。
他轻轻拍了拍城墙的城垛。
“十二年前,黄河以北……大石遁去西域,天祚束手就擒,宋失屏障,社稷有累卵之危,万灵有倒悬之急。二月之间,金军数万人马分两路南下,如入无人之境,连克河北诸镇,大宋百万铁甲望风披靡,直围汴京。靖康之变,二圣北狩!百姓民不聊生。”
“金贼勒索金银无数,开封,只得以女子抵债,被抵押折价的各类女子竟有万人。在金贼国都,那些女子,为奴为婢为娼,十人九娼,名节既丧,身命亦亡!”
“金贼踏足之地,流血漂橹,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金将,纵兵劫掠,百姓皆被其害,杀人如刈麻,臭闻数百里……仅开封一地,夏人男女,驱而北者无虑十余万!”
“黄河以北,自建炎兵余,民多死、徙!死伤无数。千里无复鸡犬!”
“铁血强宋,典妻鬻子。百姓受辱,家国罹难……若不复此仇,不收复失地!我等投军……生于不义,死于羞耻!”
“而现如今,我等的机会,终于来了,和前三次北伐不同,绍兴八年,金宋达成《天眷和议》,双方本来休战,飞,曾以为再无机会,收复山河,复仇报国,但金人撕毁合约,完颜兀术出兵,出兵想要再次夺取中原,秦川。金军四路南下,完颜兀术,亲率主力攻入开封,元帅右监军完颜撒离喝攻秦川,河南知府李成攻西京府,聂黎孛堇自京,东路攻淮北。”
“大战再起!”
“但是一切,都和十二年前,不一样了。”
“金国,如今敌主懦而将骄,兵寡而怯,又且离心,民怨而困,咸有异意。邻国延颈以窥隙,臣下侧目以观变。寇盗外起,亲戚内乱。”
“而我军,筹备十年有余,岳家军,在鄂州,枕戈待旦,日夜操练,不敢有一日休憩!为的,就是今日!”
“如今是我军,第四次北伐,初得战果,而金贼,已经急不可待,金兀术,亲率大军,一万五千骑,直扑,郾城!”
“此战,若败,我军此前取得的战果,转瞬即逝,收复山河,只会沦为空谈……此战若败,金贼则必定,军心飘摇,我军可有机会,继续北伐,直捣黄龙府!”
“诸君……我辈荷国厚恩,当以忠义报国,立功名,书竹帛,死且不朽。若降而为虏,溃而为盗,偷生苟活,身死名灭,岂计之得耶!建康,江左形胜之地,使胡虏盗据,何以立国!今日之事,有死无二……”
这一刻,岳飞的声音撕裂。
城墙下。
所有方阵的兵卒,这一刻,都举起了手中的刀戈,喊杀声震天彻底。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喊的。
那喊杀声,从最开始的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