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鼠私闯民宅在前,又有赌场出千的事压着,且他本人色厉内荏,因此顾越吓唬一番,见点血还能应付。
可是李桃花并非黄大鼠之流,且看他魁梧壮硕的身材,就知他不是胆小怕事的人。能经营一家南风馆,比之经营青楼还要有能耐些。
而且这事李桃花有契纸在手,虽说买卖儿童为娼遭人唾弃,但毕竟是北秦律法允许之事。而顾越毁约,违背律例,且行径令人发指,若交不出赔款……
“桃花馆主,我的确是交不出二十两银子。”顾越决定说实话。
“你既然卖子求财,自然是拿不出银子。”年轻人嘲道。
还没说下句,只听李桃花忽然对那年轻人道:“此间事与这位公子无关,可我见您实在热心,竟在这旁听了许久热闹。既然是如此热心肠,不若你替这顾大石把银子给了?”
漂亮!顾越在心里呐喊。这人话真多,烦死了。
年轻人微微蹙眉:“馆主好算计,若是人人毁约都要他人偿银,契纸还有何意义?”
李桃花笑着看向顾越:“看来这位公子也是假好心,顾大石,交钱吧?”
顾栩这时轻轻扯了扯顾越的手,顾越回头,见顾栩冲他眨了眨眼。
他从顾越身后走出来,神情平静隐带哀伤,开口是略变声沙哑的少年音色。
“桃花馆主,我家的确拿不出那么多银子。”顾栩垂着眼睛。
顾越心口都提紧了,这不就被那主仆二人看见了吗!
“作为儿子,我自然也不能叫我爹卖田卖房的……他既做错事情,自然该我这个做儿子的承担。”
“嗯,然后呢?”李桃花笑容更明显了。
顾栩抬眼看向那主仆二人,年轻人与他四目相对。离得近了,看清楚了顾栩的这张脸,年轻人更觉得震惊,脸色也不由自主肃然。
“既然这二位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我……我就只能跟馆主回去了。如此也不算我爹毁约,还请馆主不要记恨于他。”
说着,顾栩走到李桃花身边,低眉顺眼的,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屈辱。
“如此甚好,那么余下的一两银子我这就结算给你,你说呢,大石?”李桃花笑吟吟的看向顾越。
主仆二人也看向顾越,脸色有些紧绷。
顾越一瞬间福至心灵。
“这样最好,顾栩既然这么懂事,就叫他跟着桃花馆主吧。”顾越拉下了脸,“也省得我花那许多银子!”
年轻人难以置信:“你方才还一副慈父模样,怎的如今就变了嘴脸?”
“与你何干?”顾越把地痞无赖的气质发挥到淋漓尽致,“这是我的儿子,你又不出一分钱,指指点点作甚?”
抱刀的黑衣男明显在忍笑。
年轻人看得出来这三人在合伙坑他,他想一走了之,但不行。
周围远远有几个百姓大胆往这边张望,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李桃花可是柳犁镇风云人物,他们主仆二人又衣着昂贵。
和顾栩对上了视线,那少年衣衫破旧,皮肤粗糙,看他的眼睛却平静似水。
“少爷,看来今日这好人是不得不做了。”抱刀的黑衣男努力压着嘴角。
“好,好。”年轻人显然气到,抬手示意抱刀男,后者从袖袋里取出一个二十两的银锭。
他当然不是心疼这点银子,他是生气自己被耍了!
要不是真的担心顾栩会被这面相凶恶的男人卖进窑子,要不是不愿意听见有“某某窑子有个小倌和和苏家三少爷真像”的流言,要不是不想给顾栩留下见死不救的坏印象……
他才不管这闲事!
李桃花收了银子,便将那张契纸折一折后撕毁,碎片抛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