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曲!”
中军,刘备翻身而起,继而摇头:“蜀中多壮士,歌声也当慷慨激烈,可惜来人甚少,曲调有怯情,我当壮之。”
他听着这歌声找了几遍调,一嗓子嚎了起来,吓得沉睡的简雍直蹿。
“大王?”
刘备根本不管他,只管唱自己的。
虽然跑调,但确实气势雄壮,比起孟达藏在黑夜里像招魂似得调调强多了。
军士原本悲伤,忽闻军中遥遥响起此歌,皆是一愣。
因唱者只有一人,所以孤独的歌声自不如外边的人声那么高,让夜风一扭,更是摇摇晃晃。
但其声虽弱,其势却壮。
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剑客,虽已有蹒跚之相,但气势雄浑如江河,浩荡不息,弹剑而歌,满是决然气度。
纵是前途赴死,亦不屈不挠。
一路之上,刘备变着法让人看到了他的坚韧。
一改寻常仁厚好说话的形象,更看不到丝毫所谓的哭啼怯弱,让人心折。
当下,无半点说教之语,却足以让人共鸣。
蜀中将士都渐渐跟着唱了起来,但那调子和刘备却是一般,比孟达要猛烈许多。
听到此声,刘备哈哈大笑,忽地愈发振奋,竟提剑而出,向孟达所在杀来。
仓促相随者约有数百人。
孟达不敢接战,惊惶而退,刘备则在歇兵之后继续奔逃。
然而,陆逊、赵云、马超三面发难,已彻底斩断了刘备在凉州的生机。
各处要城失守,政治领地丧失,使刘备在凉州的昭王政权土崩瓦解,他的政令在凉州化为一张废纸。
原本就穷的没饭吃的凉州各地,更不可能在这时候给刘备运送粮草。
出击之前,刘备是凉州的王。
败军而归,刘备却成了凉州的寇。
对于凉州人来说,他和以往的羌胡、匈奴、乌桓已经没了多大的区别。
他逃进武威,又往张掖一带奔去,一路西走,毫无回头之可能。
仓皇的败军自然不可能一路领先追击部队,更何况中途有连番截击。
于是,刘备的部队越来越散,也越来越少。
之前较为完整的王府成员,或死或降,文武不全;
麾下部众,或散或亡,唯剩数千而已。
这个现象还在加剧。
在刘备脱离武威地界之前,马超的部队从金城走苍松一带杀出,也就是当初羌族入侵斩断武威的路线。
在这里,陆逊和赵云的兵马也先后抵达。
三路大军,合于一处,却并不是一派和谐景象,矛盾难以遏制的滋生。
军功抢夺是任何军队都无法避免的事情。
因为军功是将士晋升的唯一途径,说是他们的根本利益,毫不为过。
但在这场战争中,陆逊部队担任主攻,刘备的败亡他应当位居首功。
可他的部队位置最远,是一路跟着刘备后头来的,走过的地盘基本上都已被赵云提前攻克或者拿下。
马超所带领的羌胡部队距离最近,从后方发难,一路狂摘果子便是。
他们不但击破城池,还顺带掠夺一把。
这谈不上什么不法,千百年来凉州这块地都是这么过来的,何况凉州一度处于敌对区呢?
赵云军算是一半一半,矛盾尚可扼制。
可马超的羌胡军和陆逊的前沿部队就难以避免的产生冲突。
起因是有几座稍富裕的城池,被羌胡的人提前占领,并拒绝陆逊的部队入内,怕他们均分收获。
这当场就激怒了带队的韩当。
“击破刘备,首功在我等!”
“你们能一路侵占城池,掠夺财货,都有我们一分功。”
“原本我想同为大王效力,便不计较这小事,谁知你们竟得寸进尺!”
城楼上的狄宰满脸不屑,道:“纵是没有你们在前线得胜,我们在后发难,空虚的凉州又如何能抵挡我们?”
“依我看来,分功的明明是你们!”
“再则,我们虽是羌族,但并非不讲道理,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
“我们没进的城,你们自然可以去;但我们进了的城,你们要进来,便需我们点头了。”
韩当听了这话气笑了:“真是狗胡野蛮,不知规矩!同为大王下属效力,你抗拒我军入城,打的是何主意?!”
城楼上狄宰脸色也不好看,喝了一声道:“你给我听清了,我们可是过来替你们帮忙的,莫要不知好歹!若是惹出事来,你担得起责任吗!?”
韩当大怒,催马向前些许,刀指城楼:“下楼,用兵器说话!”
狄宰冷笑,开弓一箭。
韩当虽侧身躲过,但怒意更甚,直接下令攻城。
军司马连忙上前拉住:“将军万万不可啊!”
麾下众人,也愤懑不已。
一路奔袭,没捞着多少好处,竟然还让一个羌胡折了面子,这如何叫他们不气?
“刘备我们都打跑了,竟让一群羌胡在头上拉了尿!”有人不满道。
韩当思前想后,还是带着兵马稍退,在城外扎营。
城楼上的羌胡甚为得意,哈哈大笑。
“陆逊是谁人?”狄宰对这个名字还比较陌生。
“是他们的都督,也是击败玄德公的主将。”闻辛倒听过这个名字,解释道:“此前许多人都看不起他,原来就是个读书的,未曾想打仗也有一套。”
“读书的?”
“不错,南边的士子。”
一听这,狄宰一群人面露鄙夷:“士子最是无用!”
羌胡和凉州武人,最厌恶的便是士子。
“他能得胜,是玄德公自己后方空虚罢了,让他平白捡了大名。”
“还是不要多生冲突。”闻辛摇了摇头,道:“今夜便将东西带走,明日让他们进来吧。”
“这岂不是让外人觉得我们怕了他?”
“哎……如那韩当所言,大家都是自己人嘛同为周王卖命的。”
“周王我可没见过,现在只认得羌王!”
狄宰哼了一声,一挥手让自己部下那些头领下令去搬东西了。
府库之物,大户钱绢、金银,乃至百姓家的口粮,能带走的统统带走。
他们一贯如此。
而韩当军在城外则相当憋屈。
凉州风沙漫天,到了夜里更是温度极冷。
如果是吃了败仗或说艰苦鏖战之时,风餐露宿那是军士本职所在。
但现在打了大胜仗,不说一路奸淫掳掠,至少也得入城找个暖和被窝吧?
军士们愈发气愤,不时有人喧闹着要入城。
韩当自己也憋得慌,但还是只能出面抚慰军士,防止他们乱来。
好在周军纪律不错,这口气暂时是憋了下来。
换作其他武夫,搞不好已经架云梯攻城了。
没歇下多久,东边又一路人马赶来,正是王平。
见韩当扎营于外,王平也是怒火上眉梢,策马跑来中军见韩当。
恰好,韩当的哨骑来报:“羌胡人搬走城中财货,一路往东南方向走!”
“好胆!”
“他们这是要把东西全部卷回家?!”
韩当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王平不但没拦他,反而助推了一把。
须知道,周军对于缴获是有明确规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