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
须臾,秦宓入帐,冲着蹋顿只是抱拳拱手:“大汉议郎,绵竹秦子敕,见过单于。”
甫盘不悦,道:“议郎虽侍奉左右,毕竟是六百石之官,见了我家单于,怎只行半礼?”
议郎,是秦宓出使之前,周野临时给他加的官。
不然,他只是蜀吏,属于刘焉的属吏,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朝廷官员。
“上邦之主,为君为父;下邦之主,为臣为子。”
“单于为乌丸下邦之主,位同臣子,与宓相同。”
汉使,还是一贯的犀利作风。
再往前推三百年,汉使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碰瓷达人。
一个使臣,跑到南越去睡人家太后,完事让人砍死。
幕后大佬刘彻借此发难敲诈,这一敲把南越国给敲没了,随后迅速分成九个郡。
(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悬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班固《汉书》)
论起碰瓷史,汉使也是先驱者之一;论起敲诈,汉武也当仁不让。
不过有一点不同,后世人敲诈多是要钱,汉武敲诈多是要命——不是要人命,而是要国命。
“还真是百年不变的口气!”甫盘冷笑。
被人说成下邦,当然不会乐意:“凭你一张嘴,就要将我们打成下邦?”
秦宓面带淡然笑意:“不是凭嘴打的。”
两人一愣,随后火了……他吗的,揭我们的短!
蹋顿沉着脸,解下佩刀,放在桌上:“先生可认得此物。”
“自然认得,乌丸之刀。”秦宓笑着颔首。
“先生说话,当目视此刀,再开口!”
“好。”秦宓又点头,竟铿的一声,将那口刀拔了出来。
甫盘立即起身,满目杀意。
秦宓丝毫不慌,伸手抚摸刀身,点评道:“乌丸之刀,颇为锋利,但要与我汉家之剑相比,却要差了许多。”
又是讽刺……
“阁下狂言了!”甫盘厉声道。
蹋顿沉声道:“先生可有汉剑?”
“有,这里便有一口。”秦宓连忙点头。
蹋顿目中多了一抹兴趣:莫非,他带了天子剑来?
谁知,秦宓从腰间解下一口锈剑,剑身上还有暗红血迹。
甫盘嗤笑一声,道:“如此汉剑,也敢说强过乌丸之刀?”
“自然。”
“何以见得。”
“这上面,染着乌丸之血。”
砰!
蹋顿抓起佩刀,目光凌厉。
又踩我?你是来做使者的,还是来拉仇恨的?
“依先生所言,若我这刀上染上汉人之血,乌丸之刀便胜过汉人之剑了?”
再敢乱说话,本单于就一剑劈了你!
“不可。”秦宓摇头。
“你说的道理,到这如何又不可了?莫非是怕死?”甫盘冷笑道。
秦宓侧目看他,高声道:“自武帝始,有死去的汉使,将军可曾听过怕死的汉使?”
“既不怕死,可敢来试刀?”蹋顿目光凌厉,极有压迫力,逼视秦宓。
“有何不敢?”
秦宓大笑、大步,迎刀而来,面无惧色:“染我之血,这乌丸之刀只会更钝。”
蹋顿手微紧:“先生此言何意?”
“单于斩下我这颗书生之头,冠军侯会先斩八万颗军士之头,再斩长城南北五万颗头,后斩单于之头。”
“后史有言‘杀汉一书生,单于悬头,屠军十三万’。”
“本就弱于汉剑的乌丸刀,岂不是更钝么?”
蹋顿惊怒交加,心如海中孤石,遭惊涛乱拍:“你在威胁我?”
“是!”
秦宓大声承认,将头一低:“得青史留名,秦宓甘愿以头试刀,请单于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