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醒莫名其妙看向大掌柜,大掌柜给他摆摆手。
就听大姑娘又慢慢说:“你们这次去的几个,除了你,都是家里的老人,或许,人家是装着不认识你们罢了……算了,我才回来,也没什么精神,……等会,你去门廊下面跪着吧。”
这就是按家法来了,四醒大喜!
那就是说,这事小姐会出头的,宁杀错莫放过。
“做这行的,不贪的人少,这次只当交学费了。”说话间,屏风后的人转了出来。
视线里多了半条新式带蕾丝花边的长裙,裙角上坠着珍珠,法兰西最新的样子吧……四醒握着拳,也不敢抬头。
就听大姑娘又对简大掌柜说:“对方是江家的?”
“是。”大掌柜说。
“……他们家没什么后台,以前听说靠的是副总理那边的路子,可是你说,人人都知道,副总理最是节俭,也不爱财,结交他这种只能上供的二流角色做什么?”
简大掌柜看着他们东家。
简家是半新式的世家家庭,掌家的就是这位大姑娘,不过她现在常年往国外去。他其实时常困惑,明明这位大姑娘是世家老太夫人亲自教导的,怎么长成了这个性子,听说在外面,还给自己改了个不中不西的洋名,叫简妮!
不过,老人心里自有老人的坚持,他们只叫她大姑娘,就算她甩脸子不高兴,他们还是这样叫。
恭敬,倒是是一如既往,打心里有。原因是论手段,大姑娘实在是了得,出了这种事,他们根本就不用担心,只要她不生气责怪,至于吃亏这件事,他们根本不用想,因为历来,想让他们大姑娘吃亏的,那到最后都得哭着回去。
简妮不知道大掌柜心里七上八下的弯弯绕绕,走过去用鞋尖碰了碰那个动都不敢动,手脚已经麻木了的孩子,“你,过几天再联系他们一次,直接问他们,为什么给你打眼的东西?”
四醒低着头,手捏的死紧,这行有出门无悔的行规,去问这个,太棒槌了,大姑娘后面一定还有话。
就听她又说:“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最后你就说,算了算了,好在东西都转手了,记得说,出手了个好—价—钱……告诉他们,以后如果有东西,你们包坑……不过,需要他们亲自送过来。”
这是大手笔,包坑就是一坑出来的东西,论件他们都要。
简大掌柜毫不怀疑,对方一得信,一定日夜赶工,赶紧回再“出土”几个墓葬群。
世人皆躲不过一个贪字!
简大掌柜有点明白了,“当家你的意思,是把他们骗过来?”
简妮点头,又用鞋尖碰了碰四醒:“记着提一下,最好是他们当家的能过来,就说你们当家的,很想认识一下。”
简大掌柜低声询问:“如果不愿意过来呢?”
简妮知道这是大掌柜担心自己的侄子,走到圆桌前坐下,小丫头端起茶壶给她斟了茶,她看着青瓷茶盅里的茶汤,又扫了一眼跪得老实的四醒,到底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就把话又说得白了些,“不来也没关系,能和他混饭吃的,出了事他就不能不管!这行里有这行的规矩!”
四醒点头应着,不敢抬头,只敢看着大姑娘长裙的花边,她脚上穿着西式的白皮鞋,刚刚那鞋尖碰了碰自己,再一眼看过去,白鞋边上嵌着三颗亮亮的小水钻,他赶忙闭紧眼,再也不敢乱看。
就听大姑娘又说:“到时候给大帅府去个电话,等他们人一到,让连人带东西全都给扣下,不出二十万现大洋别放人,全当军费吧。”
四醒心里砰砰砰地跳起来,简大掌柜也结巴着说:“当家的,不是和他们谈吗?”
“谈——!”简妮拖着音,喝了口茶,晃了晃脚,脸上有股和气质不相符的赖皮劲,“当然谈,打趴下了再谈,不然人家不服气咱们,对人家多不公平!”
说完她站了起来,懒洋洋向外走,“好了,就这样吧……我新弄回来了几个方子,这次一定跟着他们看,看能不能烧出来那惊世的汝窑。”
小丫头端着茶壶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看!这就是他们的大姑娘!
简大掌柜连连点头,大姑娘和大帅府的关系可不是一般二般……想到这里,他都有点同情姓江的了,闹不好这次后,他们就可以彻底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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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
四醒在门房收到信,欢天喜地的跑到简大掌柜那里报喜,“他们,那帮江北佬,派人送了三倍的赔款给咱们,还有好大几车年礼过来。”
简大掌柜嘴角含笑,“这算什么,那笔军费已经差不多把他们连锅端了,后面几年,他们都别想翻身。”
四醒激动地向后院跑,“我给大姑娘说说去。”
“回来!”简大掌柜训斥他,“后院是你随便去的?”
四醒的脸皱了起来,“我想大姑娘高兴高兴。”
简大掌柜抚须笑起来,“高兴呀……是啊,要过年了,那她在看工人出窑呢,你去吧。”
四醒一把抓起桌上的礼单,笑着向外跑。刚跑出门口,就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远远听到有无数人惊慌失措地喊声:“炸窑了,窑塌了!”
“大姑娘——大姑娘还在里面!”
“掌柜的!”一阵乱响,屋里传来小丫头的惊呼声。
四醒手一抖,那烫金的礼单晃悠悠落了下来,随着风,飘了几下,落在了一块干净洁白的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