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体质寒虚,崔珩晏一向连手都是冰凉的,可现在手心却莫名温热,他转过头鞠一礼,虽是年纪不大,可声线已带有萧肃之味。
他贵族礼仪严谨又带着些洒脱意味,唯有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骄傲:“小事尔。”
旁人牵动着身心的激烈赛事、压上巨额金帛的惊险赌局,于他不过是小事尔尔。
老者深深看他一眼,忽地笑开:“我原先还当陈大儒眼拙,这才收了你这小儿为徒。却不想其实是我眼拙。是我失礼了,公子璜。”
不为他能论断赌局,端看他意蕴潇洒、天下为棋,就知道不是池中之物。
一个小小的崔家,又怎么能困得住这般鹓动鸾飞的公子呢?
这就是老者因着年纪大、不能多待就回府歇养了,不然绝对要收回自己的话。
在茶楼里,看起来举重若轻的公子璜,正闷闷不乐地戳着眼前那碟花糕:“我不爱吃木樨糕。”
小阿笙得意洋洋挟过来,一口咬下半块,眉头都愉悦地跳起来:“大儒肯定教过你,不能随意浪费粮食。若是公子不吃,我就吃掉了。”
这样就还是两块木樨花糕,嘿嘿。
却没想到,崔珩晏仗着自己胳膊长,居然直接将那小碟拽到自己面前,眉头紧皱喝下口茶,灌药一般将那剩下半块尽数咽了下去。
阿笙还没鼓着腮帮子说些什么,倒是新上来的小厮阿余目瞪口呆,几乎以为自己还没睡醒:这还是那位旁人用过的茶盏、都直接弃之不用的娇气小公子吗?
阿余佩服不已,只觉得自惭形秽。
卧薪尝胆,愿将半块花糕吞下肚。
不愧是君子一诺的公子,为了维持自己的誓言,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当年吃的木樨花糕的甜味还在唇齿间回荡,也正是因此,尽管阿笙当时只惦记着甜糕,但她到底将崔珩晏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该怎样验别船只、哪样的桡手才最为灵巧、上龙舟的姿势又有些什么样的讲究、划桨时候听到的号声有何规律、破开水面的动作又是怎样最精妙。
都是令阿笙比起话本子里的故事,记得更为清楚明晰的件件条条。
既然公子不在,那就由她来代替他完成这场赌局、替他撑起所有本就该隶属于他的骄傲和荣耀。
阿笙眼神明亮,只觉得一生中都不曾比此刻更为自信。
周遭的冷嘲热讽也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连她的眉目都惊动不起。
她就是如此笃定,自己必然会赢。
正因为她从未怀疑过,皎如灿灿明月的公子绝不会输。
邈远水天一色之下,龙舟破开河浪,在号子声和鼓声中驰向了几尾鳞片赤金围绕着的红绸终点。
有抱着婴孩的妇人等不及、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其他的友伴,自己心急地踏上高桥处得以先窥得结果。
在赛事开始之前,妇人也关注到了这边的动静,在看到结果后,抑制不住惊愕地张大了嘴,三两步疾步赶回,连自己哇哇哭嚎的孩子都顾不及哄,先跑到了河堤一隅的阿笙这里。
“娘子,您看中的那艘白龙舟真的赢了!”
妇人气喘吁吁,却还是抑制不住惊叹:“原先我还当女郎年幼、胡乱猜想,原是我过于愚钝了。”
那艘平平无奇的灰白小舟一骑绝尘,居然一举越过了制作精良的赤色龙舟、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什么?”许志博也维持不住自己翩翩公子的雅量,险些就失声叫了出来。
木材、桡手、连同击鼓的材料,他可全都是遣人精挑细选过,怎么可能输给了暗旧白舟上、那群看起来又瘦又小、没什么精神的桡手们呢?
不会是这妇人看错了吧。
不可置信的各种切切杂杂争议声音中,唯有阿笙敛裾屈膝伏礼,眉目淡然,姿态潇洒写意,一如当年公子。
她笑容浅淡,一如清渺的烟细细笼罩过的芰荷,盛放在十顷远叶的河面间。
“您谬赞了,不过小事尔。”
作者有话要说:叮咚————您的崔·妙玉·珩晏公子已上线。
公布答案:原来想好的题目是《小楼吹彻》,是不是很简单?大家看一下最开始的那章,阿笙是在哪里被妙玉小公子拿毒茶给凉掉的?
好多美人猜的都只差一点点,急坏我了。
那个时候想的是这个文名配上三字文案“玉笙寒”。主人公和主线全部都出来了,是不是简练又美妙?
玉指的是公子,笙是阿笙,寒是虽然看起来不打眼、但其实串联全文暗线的狗狗寒寒,有很多美人想的都没错!
还有,不虐指的是这两个主角,至于别的副cp……
啊哈哈哈哈哈哈
以后就固定在晚上九点更新了,看完了就可以睡美容觉了,是不是挑了个很好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