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只有静待天命了。
……
长烛烧短短烛烧尽。
又挑过几次灯芯。
时间便在沉闷中流逝了老长一段。
可那妖虫却始终没有动静。
失败了?
不得不让人如此作想。
疲敝与无果的等待让李长安禁不住的哈欠连天。
“快看。”
冯翀突然叫道。
这法子可是他提出来的别人可以稍稍懈怠唯独他不肯放松神经。
李长安打起精神赶紧盯过去。
却瞧见那妖虫猛然打了个颤。
盘成一团的虫躯突而抖开除了头尾还埋在泥魃体内细长的躯干通通拱出腹腔不住地摇摆、颤栗、狂舞。
触须也随即拉长蜷曲扯得泥魃整个身子由内脏到肢体、皮肤都不住抖动浸出细密的血珠。
很快鲜血染红了案台。
“糟了!”
冯翀慌了神。
“快把药丸挤出来!”
他忙不迭要上前却被李长安伸手拦住。
“别慌再等等。”
冯翀无奈只得在旁急得直跺脚。
可渐渐的泥魃脸上的痛苦之色居然开始缓和那些生长入内脏的触须也慢慢溶解最终化成了血水融进了泥魃体中。
俄尔。
妖虫的挣扎终于停歇它蜷缩回泥魃的腹腔当中只时不时的颤栗几下。
成功了?
不。
还差得远。
别说妖怪没变回人便是那虫子都还是虫子没有变回肠子。
触须尽除倒是可以下手将寄生怪虫剔除。
可虫子没了肠子不就也没了。
没了肠子的妖怪还能活么?即便能活若是以后变回人没了肠子的人能活么?
薄子瑜揉着酸痛的牙关眉头紧锁。冯翀更是懊恼不已。
李长安笑着拍了拍手准备出言安慰。
凡事哪儿能一步到位、尽善尽美?再说了开了个好头不也等于成功了一半么?
可……
“两位道长快看!”
又怎么呢?
李长安连忙再往寄生妖虫看过去。
诧异地发现这妖虫好似充气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没一阵细长的环节状的虫躯便胀成一个个连在一起的肉球。
没待几人作出反应。
那些“肉球”便迅速收缩好似有什么东西涌出虫躯经过泥魃的胃囊、食道最后从喉咙间挤出。
顿时。
泥魃猛然张开嘴。
一种难言的闷烦尖嚎掀起音浪扩散开来。
但见周遭布置的禁制法旗翻倒八卦镜碎黄符被激荡到空中纷纷洒洒燃烧。
转眼间。
室内一片狼藉。
而做完这一切寄生妖虫再度盘缩回去。大半截躯体开始慢慢泛红慢慢折皱慢慢变得像肠子……
三人在旁面面相觑。
…………
寅时末卯时初。
山门前月光大明映照得画壁上千奇百怪的五猖兵将抬手投足纤毫毕现。
可不到十步外的林子却一片漆黑好像阴暗从叶底、从石隙、从树根里钻出来相互层叠、相互勾连与整片山林粘在一起、铸成一块风泼不进月照不入黑如墨沉如铁。
突然。
烦闷的声浪自观中迸起荡过山林。
随即林中便有“淅淅索索”的声响与之回应树与树的剪影间似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
林子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与之同时。
那些倾泻不入山林的月光好似沉降下来浸润入了墙上的壁画让灰白的色彩重新艳丽让粗陋的笔触变得柔顺鲜活。
霎时间壁画上一位又一位五猖兵将竟是变得活灵(和谐)活现、跃然欲出。
而后。
它们张开了双目。
数不尽炯炯目光逼视林中骚动的阴影。
风吹云动。
月光晦暗须臾天地也昏沉了那么一瞬。
待到残月浮出云海投下的辉光却轻而易举漫入山林。照得林中花草映木一枝一叶清晰可人。
再看山门壁画依旧双目紧闭依旧色彩灰败依旧笔触粗陋仿佛方才种种不过一场幻梦。
只有道观深处。
某间墙上绘满五猖图的神堂里一个佝偻苍老的身影独自坐在神像之下。
青灯、古卷默然无言。
只在掐完一轮念珠后缓缓诵咏一声。
“无量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