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声铃响却好比一声令下。
方才还平缓的大江顿时翻了脸!
突兀而起的厉风尖啸、狂呼、奔走搅起浓雾汇聚、盘旋、凝实好似惨白的蠕动的铜墙铁壁将小舟重重围锁。
任由小船被激流恶浪不断地抛飞、摁下、旋转、拍打!
老兵措手不及立足不稳之下差点被突然的猛烈颠簸抛飞出去。
幸好在半个身子都飞出船舷之时身边的道人及时拉了他一把。
老兵双手死死扣住船舷急促地喘了几口粗气正要与道人道谢。
可冷不丁的眸子一缩一大口气卡在了胸膛竟是忘记了吐出来。
他骇然发现。
就在船下。
就在激流深处。
隐隐潜藏着一个庞大的黑影。
老兵颤抖着举目看去视线所及无边无际。
“轰!”
又是一个浪头打过来将他摁回船舱顺道给他浇成个落汤鸡可老兵却浑然不觉抖动着满脸的褶子惊惶地指着江面。
“水里有……水里有……”
水里究竟有什么他却说不上来只是结结巴巴拿手疯狂比划着。
“老丈。”
这时旁边的道人唤了一声声音出奇的平淡。
老兵这才发现在这惊涛怪浪中年轻的道人依旧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连带着接下来问出的问题也是平淡得怪异。
“可会驾船?”
兴许是被年轻道人的平静所慑老兵脱口而出。
“我家世代住在水滨如何不会驾船?”
刚说完又是一道浪头打来小舟险些就此倾覆可老兵的一颗心却被大浪打进了谷底。
他瘫坐在船上面色惨然喃喃自语:
“老夫十五从军辗转江南、江北、中原、北疆侥幸苟活到八十高龄不过是不敢客死异乡而已。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恩许许我解甲归田眼瞧着故园就在眼前却连给两老上柱香的机会也无就得死在这家门口的大河里。”
说着说着竟是捂着脸啜泣起来。
“也罢也罢。死在这河里倒也不算客死异乡。只盼这位江神心善吞了我的血肉能够放我魂魄回家见一见家人。”
他胡乱抹了把眼泪鼻涕抬起头却惊讶的发现那道人正不疾不徐地解下背后的木匣子搁在膝前打开露出里面一枚青铜短剑。
四指宽一尺半长样子古朴剑身上还泛着点点红锈。
咦?
铜锈不该是翠绿色的么?
不知怎么的一时间老兵心里居然冒出这么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随即他便瞧见道人取出铜剑将剑尖朝下悬置在水面上而后竟是撒开手任由短剑没入水中。
这是做什么?
老兵讶然却又瞧见道人用手指轻轻敲起了剑鞘仿若计数。
一。
二。
三。
老兵终于忍不住。
“小道长你这是做……”
一句话没问完。
刹那间风波静谧。
没了狂风、没了乱流也没了那铜墙铁壁一样的浓雾。
若不是小船惯性不止还在水上打着旋儿老兵真以为方才的险恶只是着了风寒发了一场噩梦。
“老丈。”
“啊?”
道人提醒道:“撸。”
老兵这才稍稍回神忙不迭去把住橹柄让小舟重归平稳。
而道人又将手探出船外轻轻一捞居然又把那枚青铜短剑捞了回来!
他又慢条斯理把剑用衣摆擦干重新放回匣中。
这坦然而又散淡的姿态仿若仲春野宴酒盏跌落花丛拾回来擦拭去沾染的泥土、露水再重新斟酒饮宴一般自然而然。
可老兵的心神还停留在那风浪颠簸里茫茫然满心疑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没让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