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七里坪,原本只是峨眉山半山腰处的一个山村,住着百余户山里人家。却因为每逢夏日酷暑,附近成都府和嘉州府的本地人上峨眉山避暑,又不愿去住山上那些昂贵的客栈,便都来了七里坪,一住便是十天半月。如此一来,这个偏僻的山村便逐渐兴旺起来,到如今已是一个小镇的规模。
谢贻香和先竞月来到镇上的时候,发现不少百姓正围在一个大院外面,纷纷交头接耳、低声窃语,不少人脸上还带着惶恐的神色。两人都是习武之人,耳目自然灵敏,当即听到人群里有人说道:“据说你们峨眉山上出了一个吃人妖怪,已有不少人命丧于这妖怪之口。为此嘉州府特地派来一位捕头,同行的还有两名捉妖高僧,眼下便在院里的屋子中商讨对策。”
听到这话,谢贻香和先竞月相视一眼,心中都感到好笑。哪怕一桩普普通通的命案,到了这些市井百姓嘴里,往往也会添油加醋,说得神乎其神。他们二人办的案子多了,自然不会相信这等鬼话,但这吃人妖怪虽然未必是真,但看眼下这般局面,峨眉山上倒是的确发生了命案,这却假不了。
以谢贻香的性格,本不会管这些闲事,但她却深知师兄先竞月的为人,那可是路遇不平,绝不袖手旁观。算起来从谢贻香跟随庄浩明去往湖广开始,两人便再也没见过面,经历这一连串波折,如今好不容易才在蜀地重逢,可谓是喜出望外。当下谢贻香便向身旁的先竞月询问道:“我们要不看看?”果然,先竞月略一沉吟,说道:“看看也无妨,若是力所能及,也可助当地衙门一臂之力。只是不要耽误行程。”
两人达成一致,便向那个大院靠近,进到围观人群里。只听不远处一个老者干笑几声,向方才说话那人笑道:“你们这些上山避暑的城里人,咋个如此胆小?我们七里坪的人家世代居住在此,几时见过峨眉山上有什么吃人妖怪?照我看来,那个从嘉州府来的捕头,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妖怪!”
谢贻香不禁一愣,心道:“捕头如何会是妖怪,这话又从何说起?”旁边立刻便有人附和说道:“不错!男尊女卑,古之礼法也,哪有女子抛头露面,去衙门里当差的?老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是头一次看见女人也能当捕头,简直是伤风败俗!”这人话音刚落,便听大院里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子声音,高声吆喝道:“闲杂人等,都给我散去了!”然后便有一个身穿捕头公服的中年女子大步踏出,怒视着围观的人群。
只见这位女捕头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腰悬一柄弯刀,手拿一杆旱烟,精气神皆是十足虽然她的体型微微有些发福,但看她肌肤胜雪、秀美大眼,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胚子。伴随着她这一声吆喝,在场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非但没有散去,不少人还嬉皮笑脸地在她身上瞅来瞅去,争相围观起“女捕头”这一稀罕事物。那女捕头当即怒道:“好啊,你们围在这里不走,莫非是有本案的线索要禀告?那却再好不过,来人啊,将在场的这些人都给我请进去了。”听到这话,围观的众人急忙摇头摆手,顿时一哄而散。
谢贻香自从认识言思道以后,对吸食旱烟之人都心存警惕,幸好言思道那家伙虽能千变万化,但终究还是个男子,说什么也不可能扮作女儿之身。眼见这位女捕头喝散众人后,便将手里的旱烟杆塞进嘴里猛吸起来,举止甚是老练,谢贻香惊讶之余,心中又生起了一丝惺惺相惜之情。
要说女子也能在衙门里当差,的确罕见得紧。谢贻香当年凭借父亲的关系去金陵刑捕房任职,便有过不少风言风语,甚至直到今日,还有人在私下议论她的女子身份。但金陵城好歹是本朝都城,当中的百姓也算见过世面,不至于像方才那些山里人家少见多怪,竟然将女捕头说成伤风败俗的妖怪。
那女捕头见围观众人都已散去,只有谢贻香和先竞月二人一动不动,不禁有些纳闷。再看这两人郎才女貌、气度不凡,身上分明还带有兵刃,当即皱眉喝道:“两位是若是峨眉山的游人,只怕却是走错了路,这七里坪镇都是本地人来避暑,没什么可玩的,这便赶紧离去。只是峨眉山道路难行,游玩时莫要落单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