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二十八岁的时候,却因为他是中国唯有的几个特质获得者,而被硬塞了一个监护人身份,不得不和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打交道,以家长的身份,应对起这孩子带来的种种麻烦。
一听眼前这位年轻的王勇上校,就是伤人者的监护人,大约是兄长身份。政府方面的负责人就一下子围了过来。
他们仿佛有千张嘴,王勇被飞溅的口水,不断开合的嘴唇,说得头昏眼花,面上却强自镇定,一派冷肃:
“不需要搞特殊。弄清楚事情真相,就按法律来处理,除了涉密的部分,法庭的结果原样公布给媒体。”
区政府人员被他表面的镇定和冷峻糊弄住了,开始思考他话里的真意。
其中,教育局的眼前一亮:“我们之前调查过,当时同在现场的,似乎还有一个女学生。后来经过调查,那个学生听说当天之后,她的家长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请假了,请了一个星期,还想转学。我们当时以为她也是被您的妹妹打伤了,现在看来,她们家却没有来闹事。难道别有内情?”
其他人连忙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们不早说?”
王勇道:“我当时在场,那个女学生身上......没有衣服,双手被麻绳捆着。她的衣服被剪碎了,丢在一边。张.....我妹妹当时跑过去的时候,身上没有拿剪刀,也没有麻绳。”
其他人对视一眼。
能在政府混的都不是什么傻子。
基层政府,常年和各色奇奇怪怪的事情打交道。
王勇这话一出来,登时就有人心里有底了,知道此事背后定有大反转。
其中一位法律方面的负责人问:“可是......就算是对方欺凌无辜在先,您妹妹仗义出手,这,对方的伤势,也很难说得过去啊。”
褚星奇和陶术也听出门道来了。
褚星奇笑嘻嘻地打断了:“校园欺凌,侮辱名誉,侵犯人身,未成年人犯这类事怎么判?”
负责人说:“很难判,刑法里,对于未成年人保护得比较......此前有很严重的校园致残案,因为犯人未成年,我们也只能以教育为主。”
话音刚落,他自己也醒悟过来。
褚星奇耸耸肩膀:“对嘛,她们没成年,我家小玉也才十三岁,还比她们小一岁来着。”
他笑嘻嘻地,却骤然间有些险恶意思:“杀人者,人恒杀之。以未成年为凭仗欺凌人者,遭此现世报,想必网上的意见会反转的。”
王勇默然片刻,道:“如实公布给社会、媒体即可。”
等处理完此事,已经夜深了。回到宾馆的时候,张玉正坐在床前,从宾馆的落地窗,望着城市的万点灯火。
她看得聚精会神。
陈薇已经累得趴在桌子上睡沉着了,身上盖了一条空调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盖的。
听到他们回来的声音,张玉回头,眼神清澈,但是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愧疚,也没有担心。
自从离开c-b1-0后,她虽然恢复了神智,大多时候全是这样平静到冷漠的神态,似乎缺失了感情。
冷峻的青年沉吟片刻,蹲下来,放轻声音问她:“昨天的事情,除了‘脏东西’以外,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张玉似乎在思考他的意思,过了一会,才蹙着眉说:
“她很害怕,跟文静一样害怕。”
“她们都很害怕脏东西。”
“我去了,她们不怕了。她说,谢谢我。”
王勇不知道文静是谁,但刹那冷峻的眉眼柔和许多,便道:“明天北平的技术人员到了,你想留在板桥区吗?”
“爸、妈,在这里。”张玉道。
“那么,我知道了。”王勇笑了,他原来的青年长相,很是冷峻,只是笑起来的时候,右边嘴角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我叫罗浩凤,是你婆婆。他是我儿子罗二英,是你丈夫。”
天一亮的时候,被用藤条抽打了一顿,又关在猪圈里饿了一夜的李文静,终于被放出来了。
她又冷又饿,浑身发抖,罗浩凤喂了她一顿饱饭,她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再也不敢横冲直撞地要下山。
罗浩凤不放心,就用绳子栓了她,领着她去见自己儿子,给两人见面。
破败的土屋,屋外就是猪圈,散发着一股粪便臭味。
屋里唯一一台电视,还是老古董。
床边堆着杂物,一切都是黯淡灰蒙蒙的。
补了又补的褥子里躺着瘦小的瘫痪男人,大约二十多岁,眼神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脸上全是麻木。
罗浩凤轻轻地叫了一声:“儿子,你媳妇来了。”
“她脑子不好使,我给她栓柱子上。你们俩互相认认人,妈去给你端饭。”
罗二英一动不动。
李文静满面惶然,啊啊地叫着。
罗浩凤也不管李文静听不听得懂,半如诉苦,半似告诫,叹道:“他在外面打工,干清洁的时候,从三楼摔下来,身子大半动不得,脾气暴了点。你忍着些。”
就转身去隔壁砖砌的土灶间里拿饭菜。
她转身没走出多远,就听到砰砰砰的砸东西声音。
她喃喃着叹气:“唉,这媳妇,花了好多赔偿款,别砸坏了啊。”
她家的房子在半山腰,远远可以眺望云雾弥散的群山峻岭,往下看去,正好可以看见一条解放前不知什么时候修缮的,早就开裂被废弃的老公路。
老公路弯弯延延,伸入云遮雾绕的群山深处。
她拿饭菜的时候,眼花了一下:“咦?那是什么?”
她依稀看到一队扛着大枪,身上穿的是又破又烂,灰仆仆到五花八门的土布,仿佛公公去世前收藏的几十年前的老军装,绑着绑腿,瘦弱得皮包骨头的队伍,正沿着那条老公路,从大山深处走出。
下一刻,群山间的云雾骤然浓郁了几分,那截公路被吞没了,队伍也不见了。
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