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初熄之时,江南终于?开始落雨,淅淅沥沥,带着深秋刺骨的寒意,以及,命运说不清的嘲弄。
十万兵马从?各处冒雨赶来,将整个江南围困的水泄不通,百姓闭门不出,门前?挂白为庆王李云安守丧。
李云霁龟缩隆城,闭城不出。
隆城靠近江南邻比边疆,地势高峻,易守难攻,连接两地,不仅是?商贸必经之路,也是?兵家必争之地,中原粮草兵马向边疆的输送都必定要途径此地,它就像一把刀,斩断了中原与边疆的联系。
消息自有羽信可以送达,可粮草数量巨大,不可能暗中通行,如今已是?深秋,再过些日子入了冬,边关将士没有粮草御寒,若李云霁再与外族联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李云霁的妻,正是?匈奴的公主。
秋意萧条,隆城西侧。
紧闭多日的城池终于?在夜色中徐徐打开,一队兵马从?城门中冲出,领头的女子一身?戎装,美艳中带着一丝并不输于?男子的骁勇之气。
“陛下先在城中耐心等候几日,待云桑去向哥哥求援,至多不过七日便可回来,到时再再打回皇城。”月色的姑娘目光脉脉的看着眼?前?的人?,的确是?情深义重。
而她身?前?的男子哪怕裹了数件冬衣,也依旧难掩身?形消瘦,曾经挺直的脊背因?病痛而微微弓起,脸上更笼罩着一层黑气,双颊凹陷,骨骼突出,哪里能看的出来这是?曾经的帝王之尊?
李云霁闻言,脸上稍稍好看了些,他?与云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本就有意让她去求援,如今她自己提出来,自然更好,当下微微一笑,伸手将美人?揽进?怀中,柔声道:“云桑,朕必不负你?。”
“云桑也绝不辜负陛下,外面风大,陛下大病初愈,还是?早些回去吧——这些日子连日奔波,陛下都瘦了。”
李云霁微微点头,为稳定军心,对外自然一律宣称病已痊愈,只是?受了风寒才先病态,哪怕是?他?名义上的妻也并不知道他?如今的状况。
伸手解下披风,珍惜又亲昵的低头为身?边人?系上,柔声道:“早去早回,路上千万小心。”
云桑略一低头,柔声应是?,又依偎片刻,方才翻身?上马。
身?后传来几声压抑的低咳,惹得马上的人?不由皱眉,而后不着痕迹的催促身?下骏马加快脚程。
一直到彻底进?入群山深处,方才放慢了速度,马上的美人?讥诮的回头看了一眼?,而后毫不犹豫的扯下肩头价值的千金的名贵披风,丢下了马去。
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弃。
——病痨鬼的东西,谁知道沾了些什么东西?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更何况只是?一场本就各怀鬼胎的联姻,连个夫妻之实都没有。
她原本看上的就不是?李云霁,若问她有没有对某个人?动过两分心思,那?个人?应该是?李云深。
少年将军,风华正茂鲜衣怒马,一朝相遇,她承认自己动过心,并对自己抱了绝对的自信,若非如此,李云深拒绝于?她时,她又怎么会多费口舌挽留多次?
只是?可惜——
后来权衡利弊有之,但也绝对有报复李云深的成份在里面,她选择和李云霁联手,却未曾想过成婚三年,李云霁就未曾碰她半分,反而在宫里宫外大肆蓄养男宠。
——断袖。
云桑确定此生再没有比这两字更令她恶心的存在了,李云深为了个男人?羞辱她,李云霁为了男人?丝毫不顾惜她的颜面。
可她不仅仅是?和亲,她身?后还有整个草原,既然李云霁喜欢男人?,她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吞,甚至费心往安插男宠,也是?直到那?时她才知道,李云霁竟——
竟不能人?道。
——堂堂一国之君,竟是?个不能人?道的太?监,也正因?如此,才越发?喜欢凌/虐正常男子,他?养的那?些男宠,从?不为了泄/欲之用?,多半都是?被凌虐至死。
无人?能够明白那?一刻云桑的心情,她心高气傲,本是?草原上最为珍贵的珍珠,不仅被人?拒绝羞辱,竟还嫁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太?监,虽贵为皇后,却将困在那?座富丽堂皇的皇城中,守一辈子活寡。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走,不在想着报复,不在想着将这些混账全部?活剐!
现在终于?机会来了,不仅李云霁还有李云深,这些混账都该付出代价!
——等她求援来救?
呵,那?就好好等着吧!
月色下的女子冷笑一声,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却并非是?去向先前?商定好的边疆,马蹄踏过地上掉落的披风,溅起一地污水,污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