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臻不想拒绝小姑娘的一腔好意,便在长椅坐下。
王婶见女儿一直趴在沈臻的腿上缠着他,觑了眼沈臻的脸色,见他没有不悦,想了想,还是低声训了一句:“你老实点。”
小姑娘“噢”了声,依旧眼巴巴看着沈臻。
沈臻摸了摸小姑娘亮晶晶的大眼睛,想到自己和虞多分别时,对方也是这样的眼神,忍不住弯了下唇:“没事。”
诊断的时间有点久,小姑娘坐不住,自己玩了会儿,便趴在沈臻身上睡了过去。
听到女儿的平稳的呼吸声,王婶压着嗓子,对沈臻道:“我把她抱过来吧。”
接过女儿,王婶低头看着女儿酣甜的睡香,用手指轻轻地顺开刚才折腾乱的头发,歪头对沈臻说:“一转眼妮妮也这么大了。”
她算了算时间,轻叹:“竟然也有三年时间了。”
沈臻目光落在诊室大门上,没有说话。
王婶看着沈臻的侧脸,眼睛发酸,低下头继续看着女儿的睡颜,一滴泪落了下来。
气氛凝滞良久,沈臻终于开口:“事情已经过去了。”
王婶抹点眼角不停溢出来的泪水,摇头:“如果我早点想通,和那个人渣分开,也不至于让沈阿姨现在受这个罪。”
沈臻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紧,听着王婶哽咽道:“是我的错,沈阿姨和你对我和妮妮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清。”
类似的话沈臻听了太多遍,连对方的眼泪都让他顿感疲惫。
他是个孤儿,二十年来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了善良的沈明月。
之前,他和沈明月住在云城乡下的小镇上。
小镇上街坊邻里之间,各家鸡毛蒜皮的小事能从街头传到街尾。
当时还是高三生的沈臻,偶然一次从学校回家,发现独自在家的沈明月身上许多青紫,问了几次,沈明月才坦白,街头那家的男人天天打老婆,她看不下去上去劝家,反而被误伤了。
当天晚上,沈臻便趁着夜色,蹲到了酗酒晚归的家暴男。
家暴男大多是窝里横,出了家门,遇到点事就抱头求饶。
沈臻以牙还牙,把沈明月身上的伤口全部照样还了回去。
回到家,他没有再对沈明月说什么。
他清楚沈明月心软,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把自己带回家当亲孙子看待。
但他低估了人的劣根性,家暴男被老婆伺候着养好了伤,又开始动手。
见沈明月整日关心,又多次试图过去劝解,沈臻找到家暴男的老婆,也就是王婶,说服她离婚。
当时也是夏天,天很热,街上人们都短袖短裤,只有王婶一身严实。
沈臻看了眼女人脸上的青紫,说出离婚两个字时,王婶连忙摇头,逃避道:“不行的,我跟他是一家子,我们还有个孩子,孩子那么小,怎么能离婚呢?”
之后回家,沈臻时时听到沈明月对街头男人的骂声,直到有一天,正在教师埋头做题的沈臻被班主任叫出去。
班主任的脸色很凝重,沈臻从他脸上看出不对,忙问:“是我奶奶出事了吗?”
赶往医院的路上,班主任告诉了沈臻他知道的消息。
沈明月在街头那家男人家暴的时候过去阻止,被醉酒的家暴男推倒,脑袋撞到了地上。
经过整整一晚的抢救,沈明月有惊无险,从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病房外还守着满面青紫的王婶和哭累了睡过去的三岁小姑娘。
王婶见到沈臻,便无声地落泪,她哭着向沈臻抱歉,翻来覆去说了半天,被沈臻一句话问的哑口无声。
“我当初劝你离婚,你现在同意了吗?”
从那时起,他便讨厌只会流泪的弱者。
眼泪在他看来,是最无用的东西。
他突然想起,重生前,自己为何会对总是以偶遇为借口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虞多改观。
在秋季运动会之前,沈臻对虞多的印象一直是单纯又脆弱,需要被人细心呵护,温柔豢养。
总而言之,是会让他敬而远之的类型。
知道秋季运动会当天,他在六千米的起点遇到在同一起跑线上热身的虞多。
虞多身材纤细,爆发力却惊人。
在沈臻冲过最后的红线时,他回头,见到紧随在后的虞多裹在秋日的暖光里。
他捧着从同学那里拿来的水,跑到沈臻面前,笑容灿烂又张扬。
“学长,我们交个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