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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壹零玖』与你清算(1 / 2)


陆梨推着轮椅徐徐过?来:“七年前你为了摆脱万禧牵制、得以有机会亲近圣躬,贿赂袁明袁白在我?的糕点里掺毒,陷害太监陆安海毒死万禧皇后?,致使齐王在高丽借口与蒙古发兵申讨;三?年前为了掩盖怀孕痕迹,糊弄宫中耳目,把安胎的药膳哄九殿下一起服用,若非被我?无意中发现,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前年上元夜,又因怕太子爷审讯,你下毒囚禁袁明袁白,企图事先杀人灭口,这三?桩事儿?,不论哪一桩可都不是人逼你!这么多年了,你占着小九爷的心软良善,一面在他跟前扮着温婉可怜,背地里却不知使了多少伎俩,又害死过?多少个宫人?你的手上沾满了看不见的血,你也许不认,可这一桩桩事儿?,总有一天会有人与你清算。”

三?月天阴凉,露台之上显得肃穆而空旷,风吹着陆梨栀子花地的裙摆,几缕碎发在她的眼前迷蒙。这一幕,宛如当年在玄武门下乍然睇见的朴玉儿?,错了,她的口齿更加清晰明利,姣颜亦更加真实和坚定。

宋岩站在台阶上看着,又想起那宫墙下扣着大?帽耳朵的小太监,眼神便?稍稍一黯。她长大?了,为着她那幼小不离的太子爷主子,不卑不屈,字句珠玑。这个女儿?他没?有负过?责任,亦对她不知从何认下,终究她自己过?得能?好便?是。

一席话在官员中激起骇浪,当年五十不到的万禧突然被太监毒死,前朝本?就多有猜测,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那几年先是江南水涝,后?又接连西南干旱、闹白莲匪,再加上一场仗打了两年多,不光国库耗损,人力也损失了不知道多少,使得王朝摇摇欲坠有如千疮百孔。陆梨的这般一击却是击得够狠,不给人留后?路了。

这件事本?是楚昂念在小九的连日跪求下压制下来的,此刻一曝光,却是无以能?压下。只他没?想到,锦秀对楚鄎竟也能?下得去手。他以为,至少她该很明白这个儿?子对于自己的意义有何不同。

……孤寡之上,一切皆是假象。

帝王狭长的眼眸便?眺向远处,看着左翼门一排金黄的琉璃瓦殿顶不说话。

陆梨是不让步的,心里想到冤死的老太监陆爸爸,只恭敬作一揖又继续道:“在你诱骗小九爷喝汤之事被我?点穿后?,小九爷与你疏离,这时你便?与戚世忠勾结高丽死士,上演了一桩刺杀皇帝的戏码,并在刺杀中假借挡箭的名义滑胎,用以挽回皇帝父子对你的怜惋,同时把罪名嫁祸远在高丽的齐王。这还不够,你嫉恨太子与九爷的亲近,又忌惮我?回宫对你构成的威胁,便?命袁明袁白查找当年唯一知道我?身世的老嬷嬷,为了封她的口,你对她施以虐残囚禁,同时造谣我?为隆丰帝遗女,将太子置于风口浪尖,背上混乱朝纲大?纪的罪名,致使皇帝父子兄弟离心……如今这一桩桩事儿?真相?告白,人证物证皆在,江妃你又从何反驳?”

她说着,便?叫身后?的宫婢递上一枚淡黄色小锦盒,转呈与皇帝。

却是一卷高丽制宫廷御纸,上书为汉字,想来应是来自高丽皇室的亲笔信函。锦秀一紧张,顿地回头看向皇帝。

巳时的风清簌簌的,吹着楚昂墨色鎏金边斜襟龙袍,那旒冕与朱缨勾勒着他隽朗的脸庞,岁月除了在他身上留下寂寞的痕迹,他依然还是当初那个尊贵优雅的帝王。她曾经?在暗暗里多么的渴慕过?他,丝毫不敢想象得以仰望他的天尊,不敢想他会注视自己,会与她说话,更甚至给予她那样真实而绵长的温存,又或是激烈。那些相?依相?偎的过?往都美?得像一场梦,让她从来不敢轻易相?信,这个深深眷爱着皇后?的男子,竟已被自己得到。于是费尽心机、苦心算计经?营,可眼看就要真的得到了,他的脸上却又为何变回从前的冷漠,那样的清贵与茫然?

啊……锦秀害怕被打回尘埃的鄙陋,连忙一挥袖子,上前欲要掌掴陆梨:“住口,哪里来的野丫头与疯婆子,奉天殿乃祭奠天地先祖之圣洁之地,岂容你等在此胡言乱语丢人现眼?来人,给我?把她们拉下去!”

嗓音都扯得有些变了调,带着喘气与哆嗦的,如与寻常判若两人。

那袖子却被一枝短鞘弹开,蓦地受痛垂下来。

是小九。

楚鄎盯着轮椅上的老妪,他已经?认出来那是四哥院子里的沈嬷嬷,那年在咸安宫后?院烧烤,她还帮着自己拣菜加料,本?是个圆润慈祥的妇人,此刻却两眼空洞干瘪,双腿萎缩疮烂,看着那般的凄厉可怖。

他不禁痛苦地摇了摇头:“康妃别动她们,让她说下去!”

“小九儿?……”锦秀不可置信地唤他,他视线强忍着隔绝开锦秀,无动于衷。

沈嬷嬷虚弱地咳了咳嗓子,沙哑道:“哪里来的疯婆子?你不是很清楚吗……隆丰二十六年最后?的那天晚上,你为了贪图富贵,卖主求荣,眼见朴玉儿?生下侍卫的孩子,急忙冲进雨中对万禧撒谎邀功……可叹那个男婴不出气,万禧大?怒,命令把一屋子的人都挂了。你跪在朴玉儿?的白绫下哭诉,哭诉是她不该、不该让你嫉妒,为什么她得到的情?-爱你没?有……你的贪欲、不甘与自私在那一刻表露无遗,就这么入了戚世忠的眼,你跪在他跟前表示愿为他效劳,只要能?够不死。可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手上还抱着个女婴躲在耳房里,那孩子命不该绝,愣生生不哭一句,让我?也逃过?了一劫……”

“这些年我?躲在浣衣局,眼睁睁看你入了贵妃宫里,做了大?宫女,得了皇九子的抚养差事,升了三?品女官,忽然有一天又做了后?宫的主位……如果你不来寻我?麻烦,我?也不会去揭穿你。可巧天意作弄,让丫头回来了,生得与她娘亲可真像,连我?瞧一眼都吓了一跳……你开始起了疑,让人在宫里打听我?的消息,后?宫就这么大?,查来查去我?就被贵妃先找了去,你怕我?对贵妃说出事实,便?威逼我?说陆梨是隆丰的骨肉,妄图再破坏一次太子爷的姻缘和情?智。我?不答应,你便?叫双胞胎太监活生生剜瞎了我?的眼睛,挑断了我?的腿筋,然后?把我?丢在了那个密室里……我?本?以为我?就要这么死了,要感谢老天有眼,让我?在临死之前还能?剩一口气,把、把这一切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沈嬷嬷吃力地回忆着,那虚弱的嗓音回旋在奉天殿的上空,朝臣们听得哑静无声。没?想到太子爷竟是吃了这么多的冤枉账,一个个想起先前的弹劾与诋毁,不禁唏嘘又赧然。

楚昂看着面前的黄卷,笔笔工整的汉书道:“……兹吾高句丽感恩大?奕王朝护卫,敬畏吾皇多年英明执政,遂劝阻齐王放弃行刺。彼时死士已入境,后?行刺之事非齐王也,应另有其人。今受皇太子所托,查清‘亡月’实际乃名为‘巾禾’之人,而当日齐王与死士之交易,也非以‘亡月’之名,却为吾公主李真海化名是也……”

巾禾……莫不非锦秀么?她与戚世忠互相?算计,可在这些细微节点上,戚世忠也是对自己保留的,推出的却是她江锦秀。

楚昂不禁睇了眼陆梨:“这是你叫人去查的?”

他这般一问?,可见对于楚邹之后?的行事,是多有在暗中盯查的,否则也不会知道是自己。陆梨不动声色地答:“是。太子殿下身份敏感,不方?便?见齐王,怕引起猜忌,而齐王大?抵也不会愿意说。所以陆梨瞒着太子,自个儿?做主,求请朴在成将军与王世子帮忙查了。这是高丽王对于当时的陈述,一国之主,乃当无戏言。”

说罢揖了一揖,是恭敬的,仰起下颌却也端庄大?度。

确然是个聪慧的丫头,不怪皇后?当年有心把她留给老四伺候……

楚昂怅叹地凝了一眼,又转而看向一侧的楚邹。楚邹背对着父皇而站着,背影清逸而修长——已经?是个二十有一的大?男人了,四个孩子的爹爹。

楚昂想起他大?冬天抱着小奶娃跪在养心殿门外,想起他冲出火海时眼中的沉痛与冷冽,想起他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步履,还有后?来几乎看不见的笑脸,与满腹的隐忍……但即便?是已被自己误伤成这般,他今天的这番话,却依旧是给自己留有余地的——锦秀只是朴玉儿?的侍女、卖主求荣,而非前朝皇帝的殉葬淑女,这其中的意义便?大?不一样。楚昂的心头不自觉一悯。

转而看向锦秀,锦秀瞬时哑然,萋萋抬头注视着他:“皇上……”

那样柔弱无骨的嗓音,满目爱眷,不忍心揭穿。使人眼前又略过?往昔一幕幕,非真非假。

楚昂容色一愠,末了将信纸在掌心揉紧:“你这一路爬上来,都是为了权利与地位么?……朕给你的荣华给的还不够多,用你这样口蜜腹剑处心积虑尔虞我?诈!”

他忽然厌倦,后?面的语气便?决绝,蓦地拂开袍摆往后?头的台阶下而去。大?襟宽袖的袍服在风中带出扑簌声响,那背影写不完九五之上的孤独。小路子反应过?来,连忙几步随了上去。

“啊?皇上……空空为色,这后?宫中,若没?有权,荣华圣眷终成空,是臣妾怕失去皇上啊……”锦秀失声恸哭,一回头,露台上却早已经?找不到小九了。她一袭青色宫裙歪倒在地上,仰头看着陆梨姣好的颜颊,忽然哭嚷道:“朴玉儿?,朴玉儿?,这么多年你非要阴魂不散……宋岩——领侍卫内大?臣宋岩!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浑身打了个颤,双目透过?阴凉的天,看向前排魁梧高隽的宋岩。这个城府不语的男人,她曾经?艳羡过?他的情?他的烈,忌惮过?他的手段他的权,不到万不得已不招惹他,可今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陆梨听到这一声,亦是顿时有些讶然的,不知为何要把朴玉儿?的名字与宋大?人相?连?

举目看向宋岩,已经?四十出头的正一品权臣,她对他的印象,除了是宋玉柔姐弟的父亲,便?别无关注其他。

一时抿着唇,明澈的双瞳里带着几许揣测。

楚邹脸色一沉,却不愿被陆梨知道这层内-幕,唯恐太凉薄。便?适时地截过?话茬:“当年那侍卫已被宋大?人处置,此事早已与他无关,江妃叫也无用。祭天大?典改日再行商议,散场罢!”

言毕凤目一睨,看见三?层汉白玉台阶下,麻杆儿?老太监吴全有正牵着儿?子在等自己,他心便?柔软,揩着陆梨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暗搓搓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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