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姗姗将云锦抱在怀里,露出一个略显迷茫的笑容。
做了顺妃的这些天,得到这身份至尊的男人的宠爱,她深感扬眉吐气,父亲一直想要的差事也有了着落,母亲在京都的夫人名流中也成了焦点,包括她自己在后宫中也是无人敢欺,有时去御花园遇到别的女子,都是嫔位或者以下,本来就比她身份低,见了她自然要行礼,再加上她现在竟然是住在龙极宫的,那些女人不管娘家身份如何,在她面前统统都要伏低做小。
这是薛姗姗自出生以来,过的最尊贵的日子。
可是她也有烦恼。
建昭帝年龄并不是很老,但他喜欢美人,终归是太过纵欲,身体有了苍老的迹象。跟裴琅那种年轻俊逸简直是天壤之别。
薛姗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分明喜欢的是裴琅,最后却嫁给了裴琅的父亲,简直是造化弄人。
而且,建昭帝喜欢服食丹丸,没有丹药的话,他的雄风是起不来的,用了丹药就变得格外凶残,事后沉沉睡去鼾声如雷,薛姗姗总担心他一个不小心吃丹药给吃死了。
到了那个时候,她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太妃,要在偏僻的宫殿里孤独终老。
不不不,这样不行!
薛姗姗想了很久,如今,她唯一的希望都在裴琅身上。
只要裴琅喜欢她,将来裴琅做了皇帝,她可以金蝉脱壳,换个身份入宫,哪怕不做他的皇后,做个宠妃也行。就算不能换个身份重来,至少她的太妃生活也不至于死水一潭,有新帝宠爱的太妃,依然是宠妃。
皇宫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吃穿用住,无一不精。薛姗姗并不想离开皇宫,要是能得到皇帝和将来新帝的宠爱,那她就别无所求了。
薛姗姗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绝妙,唯一的苦恼就是裴琅从来没有表明过心意,虽然她现在收到了来自裴琅的云锦,但这个礼物究竟是答谢还是喜欢,她尚未明确。
她必须确定裴琅的心意,让裴琅死心塌地地爱上她。
……
龙极宫是皇帝的寝宫,建昭帝时常在这里处理政务,朝臣也多有往来,他自然不能让顺妃时时抛头露面,而且后妃不得干政,他批示奏折的时候,并不想让顺妃留在身边看着。
好在龙极宫是整个皇宫里面最大的,殿宇极多,薛姗姗所住的地方在后面,只要她不特意跑到前面来,是不会遇到朝臣的。
薛姗姗沿着一条细竹夹道,来到龙极宫正殿附近。
她是特意来等裴琅的,所以也没让宫女内侍跟着。
她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裴琅会来龙极宫,只能守株待兔。如果去魏贵妃那里,让魏贵妃带话把裴琅叫来无疑是最方便的,但是她怀着隐秘的心思,并不想在魏贵妃的宫殿中跟裴琅见面。
等了两三天,才终于等到裴琅。
“殿下!”薛姗姗小声唤道。
裴琅进龙极宫的时候就已经留意上了,顺妃现在成了他最大的眼线,只是不能明着见面,就算装成偶遇的样子,也不能站在一处说上半天,所以只能像上次一样避人耳目悄悄会面。
他跟裴无咎、太子一样,都是自幼习武的,五感敏锐耳聪目明,薛姗姗轻轻地一唤,他立刻就听到了,瞥见一排浓密的细竹后面一道樱粉色的身影,裴琅就知道是顺妃在等他。
见左右无人,裴琅绕了一小圈,兜到了密竹后面。
“宁王殿下!”薛姗姗双目晶亮,心如鹿撞,她刚才喊的声音那么轻,裴琅都听到了,显然是跟她心有灵犀。
裴琅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平时都是含着三分笑意,此时对着薛姗姗,更多了几分柔情。
“殿下派人送来的云锦我收到了,我很喜欢。”薛姗姗轻轻扯着帕子,面露娇羞之色。
“……”裴琅估计那云锦是母妃送来答谢薛姗姗的,倒也没有否认,笑道:“只是不知是否合顺妃的心意,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外面也偶有新奇之物,顺妃出宫不便,若是喜欢什么尽管告知,我自当为顺妃取来。”
顺妃待在建昭帝身边,不知道会探知如何重要的消息,不管她开口要什么贵重的东西,左右不过是财物,裴琅以前就有不少私财,现在领的可是亲王的俸禄,再加上督造永丰粮仓,财物对他来说是最不稀罕的。
薛姗姗心头一甜。
她含情脉脉地盯着裴琅,柔声说道:“殿下,那些身外之物都不重要,只要殿下心中有我,姗姗纵死也甘愿。”
裴琅:“……”
这是什么诡异的走向?!
在丽嫔刺杀之前,他确实察觉到了薛姗姗属意于他,但那时薛姗姗还待字闺中,宁王妃的位子京都贵女十有八|九都盯着,她喜欢他无可厚非。
可现在薛姗姗已经入宫,是他父亲的女人,他可从来没想过跟父皇的妃子有什么苟且,这要是被人发现,不说声誉全毁,父皇那里也交待不过去。
现在父皇已经对他动了杀心,再勾搭父皇的宠妃,加上一个罔顾人伦的罪名,恐怕父皇都等不到大行之后,现在就要鸩杀他了。
可薛姗姗这里……
一瞬间,裴琅心思百转。
薛姗姗现在是父皇的宠妃,能给他提供绝密的情报。如果拒绝薛姗姗,失去这个重要的眼线是一方面,他最担忧的是,薛姗姗恼羞成怒,在父皇的耳朵边吹些对他不利的枕头风,那他的处境可就要雪上加霜了。
咬牙认了这份不伦之情,就能让薛姗姗对他死心塌地,但被父皇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拒绝薛姗姗,就会失去这个眼线,父皇身边多了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女人。
几乎不用纠结,裴琅就做出了选择。
反正父皇已经安排了他的死路,是父皇先辜负了父子之情,他就算与薛姗姗有了什么,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相比父皇要他性命来说,也绝对说不上过分。
虽然他并不想跟薛姗姗有任何不清不白,他不喜欢薛姗姗,更不想碰父皇沾染过的女人。但权衡利弊,他现在只能咽下这口气。
“我何德何能,能得顺妃如此青眼?”裴琅俊朗的脸上笑意温柔。
薛姗姗满脸娇羞,低声道:“我、我不喜欢殿下喊我顺妃,阿琅,你、你喊我的名字可以吗?”
“姗姗。”裴琅压下了心中的厌恶,桃花眼中满是柔情,仿佛在唤自己的心上人。
“阿琅!”薛姗姗心中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她激动地扑进了裴琅的怀里。
裴琅吓了一跳,飞快地左右看看,恰好看到太子遥遥进了龙极宫。
“小心!”裴琅一把推开薛姗姗。
薛姗姗不明所以,愣了一下,眼中含上了泪,“阿琅是在厌弃我吗?”
裴琅低声道:“我怎么会厌弃姗姗?只是这里是龙极宫,人多眼杂,你看,太子进来了。”
隔着密密的一排细竹,薛姗姗确实看到了太子的身影,同时,太子也看到了这边隐约有人,穿的恰好是朱红色亲王服,那肩上绣着的四爪金蠎折射着一道光线,刺入他的眼睛。
大雍朝能穿亲王服的只有裴无咎和裴琅,看高度这人是站着的,那就只能是裴琅。太子走了过来,“阿琅?”
裴琅推了一下薛姗姗,低声急道:“快走!”就算他和薛姗姗什么都没做,孤男寡女站在这夹道处,也非常得不合适,更何况他此时心中有鬼,既怕太子猜疑,又不想让太子知道薛姗姗是他的眼线。
薛姗姗也知道轻重缓急,点点头,没有说话,疾步而去。
太子走得近了,更能确定那边就是裴琅。他拨开密竹看了过来,“阿琅在这里做什么?”
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道樱粉色的身影拐过了墙角,“那是谁?”
“哪里有人?”裴琅若无其事地看了过去,“哦,也许是从那里经过的宫女吧。”
太子拍了拍裴琅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龙极宫里的一切都是父皇的,阿琅要是真看上哪个宫女,可以光明正大地问父皇讨要了去,只是莫要暗渡陈仓。”他和裴琅是大雍朝仅有的两位皇子,皇宫里对他们示好的宫女层出不穷,真有喜欢的宫女,开口讨要了也不是大事。
裴琅一阵恶寒。
他拿不准太子究竟有没有看到薛姗姗,太子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试探。就算太子没有怀疑到薛姗姗身上,但看到他和龙极宫的小宫女说话,第一个反应难道不该是他在父皇身边安插了眼线吗?
这样故作轻松地说着话,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的呢。尤其是太子看了父皇的遗诏,明明知道在父皇驾崩之后他就要被鸩杀,甚至还是太子亲自下手,他是怎么做到这样若无其事笑着跟他说话的?
一脸的兄弟情深,只让他觉得阴险无比。
裴琅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捏了捏手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太子也是来见父皇的?走,一起进去。”
太子犹未察觉裴琅态度冷淡,听他没有接自己的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宫女阿琅可以随便,只是这龙极宫里有一个女子,是阿琅不能碰的。”刚才的背影一闪而过,他总觉得有点像是薛姗姗,那种樱粉色的半臂,不像是普通宫女穿的衣服。
他是好意提醒,裴琅却出了一身冷汗,他几乎立刻断定太子这是看到薛姗姗了。
他一直不是很能想通父皇为什么要杀他,但帝王心术,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说起来一共就两个儿子,父皇还不是非要制衡,分明立了太子为储君,却非要用他来打压太子。反过来,父皇想让太子杀他,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现在他在父皇心里已经成了必死之人,要是再加上一条罔顾人伦秽乱后宫,那他活不了几天了。
“太子这是想什么呢,我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裴琅正色道。
太子一笑,“我自然知道。”他们兄弟两个,不,三个,论容貌来说,裴无咎第一,裴琅第二,两个都是俊美无俦的,论身份来说,一个太子两个亲王,不知道被多少宫女试图攀附,但三人谁也没动过这些女子。
太子略过此事不提,裴琅却惊疑不定,总觉得今日的事情被太子撞破,他虽然没有追问,心里却不一定怎么盘算着对付自己。
裴琅本来想着父皇一时半会驾崩不了,他有足够的时间为自己谋一条生路,现在他却急了。
必须得尽快!
要立刻开始着手布置!
……
安王府。
裴无咎这两日心情甚好,眉目舒展,漆黑的凤眸中时时带着笑意。
薛筱筱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自从库房里发生了酱酱酿酿的事,这家伙就跟刚开了荤的馋猫似的,晚上总要厮磨一番,尤其他还把那册避火图带到了卧房,拉着她一同欣赏,说是提前学习。
“殿下,你不用去点卯吗?”薛筱筱很好奇他一连多日不出门竟然也没事,她感觉裴无咎颇有昏君潜质,就那种芙蓉帐暖不早朝的。
裴无咎坐在大书案后面,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只是不去点卯而已,我这不是还处理公务着呢,又没荒废。”反正对他来说,在六部衙门也好,在家中书房也罢,该处理的公务并不会有差别,只是不想离开小王妃而已。
尤其现在他知晓了她的心意,几乎恨不得时时相伴。
再加上这两日她帮着他纾解过,裴无咎更舍不得离开她。
薛筱筱窝在窗下的软榻上,一边翻着话本子,一边捧着碗沙冰吃得津津有味。他去不去衙门她并不是很在意,相反,他在家里陪着她,她还更喜欢。
菱花窗半开,有微风送入。
一团雪白轻巧地跃上窗台,裴无咎察觉到了,抬眸看去,刚想提醒薛筱筱,那雪白的毛团一跃而起,轻盈地落在薛筱筱的肚子上。
薛筱筱:“……”
她嘴巴张开,一声尖叫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杏眼整得圆溜溜的,跟雪团面面相觑。
“殿殿殿殿下!”薛筱筱生恐它受到惊吓亮出利爪,轻声地喊着裴无咎,焦急又害怕。
裴无咎知道她害怕这些东西,别看她天天抱着那玉兔和十二生肖的玉雕把玩,但她从来不敢靠近这些活物。
但小姑娘和雪团惊恐对视,两个的眼睛都那么圆,还都是琥珀色的,看起来非常喜感。
他实在不知这小小毛团有什么可怕的,他的小王妃手持小弩射死了那么多黑衣人都能面不改色,偏偏对着这只小猫吓得不敢动弹。
他轮椅一划,到了软榻边,一把揪着小猫的后颈皮拎了起来。
小猫离开了她的身体,被裴无咎捏着,老老实实地窝在他腿上,薛筱筱放松下来,抚了抚胳膊,让炸起的汗毛落下。
她盯着小猫看了看,“这是林妙香的猫,叫雪团。”
裴无咎眉头一皱,“这什么名字?小猫还起什么名字,就叫小猫行了!”他的小王妃才是雪宝宝,一个猫也该带“雪”?
“雪团很好听。”薛筱筱认真地说道。她盯着裴无咎手里的小猫,乖巧可爱,浑身的毛发柔软细密,洁白蓬松。
刚才小猫跳到她的肚子上,她的手指刚好埋在那软软的毛皮里,软软的,热乎乎的,薛筱筱捏了捏手指,竟然想再摸一下。
“殿下,你按住它别让它乱动。”
裴无咎知道她怕这些,“放心,它不会动的。”他的手指就搁在小猫的脖颈处,敢吓到他的小王妃就一把捏死。
小猫似乎感觉到了大魔王的恶意,乖巧地伏在他手下,一动不动。
薛筱筱咬了下嘴唇,一根细白的手指翘起,试探着伸了过来,在小猫柔软洁白的毛皮上轻轻蹭了一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呀!”薛筱筱眼睛一亮,这毛绒绒的手感,绝了!
裴无咎嘴角一抽:“……”
他以为小王妃说别让小猫乱动是害怕,原来是她想趁机摸一摸。
雪团看着薛筱筱,奶声奶气地“喵呜”着,相比按着它的男人,它感觉这个女人才是温柔的。
薛筱筱咽了下口水,有裴无咎按着小猫,她胆子大了些,手指在雪团的背上轻轻抚过,那蓬松的白色软毛没过她的指尖。
她还想再摸一下,小猫的主人就找了过来,“王爷,王妃,妾身的小猫是不是跑过来了?”
林妙香听到薛筱筱说了“进”,才施施然进了屋。
她今日特意妆扮过,海棠红的齐胸襦裙映衬着白皙的肌肤,随云髻上的流苏花钗随着福礼起身的动作轻轻一晃,娇俏明艳。
只是王妃在盯着她的小猫,而王爷在盯着王妃,谁也没有注意到。
“雪团在屋里待不住,妾身想抱着它出来转转,没想到它跑到这里来了,给王爷王妃添乱了。”林妙香说道。
薛筱筱还在回味那蓬松的毛绒绒手感,“没事,它这么小又乖巧,不会惹事的,你也不用拘着它,尽管放它出来玩耍。”
“谢王妃。”林妙香看雪团窝在裴无咎手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显然是被裴无咎吓到了,她伸出手去,“王爷,我来抱它吧。”
裴无咎早就看这小猫不顺眼了,好好的非要起什么名字,还带上了“雪”字,装巧卖乖勾着他的小王妃抚摸。
他不想松手,怕小猫乱跑乱跳吓到小王妃,拎起小猫的后颈皮塞给林妙香,“去吧。”
林妙香伸手将雪团拢进怀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翘起的尖尖尾指刚好从裴无咎的手背上划过。
她的指甲有些尖,带起了一丝红痕,落在裴无咎冷白的肌肤上,很是明显。
裴无咎:“……”
薛筱筱:“……”
作者有话要说:无咎:啊啊啊,我被别的女人碰了!
筱筱:啊啊啊,你不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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