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冉推开关东煮,质问林瑶:“你是不是就想我被检查出精神病,然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抛弃我了,对不对?”
医院里人来人往,有取药的,有提醒怎么自助挂号的,还有保洁员。
前排座椅上有个比她小的女孩,手里捧着一本英文书,阅读上面的英文。
认不认识不知道,但她能看出这人在装。
林瑶说:“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妈妈,妈妈是为了你好。”
段冉起身往旁边的座位坐去,时间在等待中流逝,困意来袭,她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林瑶时刻注意着显示屏,直到段冉的名字出现在显示屏上,她才松了口气。
噩梦纠缠不断,段冉猛地惊醒,往后一仰差点从座椅上摔下去。
显示屏重复喊着段冉的名字,段冉开始紧张,紧张附近人的眼光,她将头发披散开,挡住自己的脸。
沿路在门外等候的人,都被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吓到了,段冉推开门坐在了医生对面。
医生慈眉善目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医生是专家,年龄偏大,笑着说:“接下来我问你的问题,你都要如实作答哦。”
段冉点头。
医生为了不让氛围太紧张,故意讲了个笑话暖场。
医生问:“你最近的状态是怎么样的?睡眠怎么样?”
段冉发呆了一会,然后说:“痛苦,睡不着或睡不醒。”
医生在键盘上敲下段冉所说的,又问:“害怕身边的人吗?有没有社交恐惧?”
段冉点头:“最近这段时间有。”
医生问:“自残了吗?”
段冉看了一眼林瑶,不知是否该开口,索性就撒谎:“没……”
医生看见她慌乱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撒谎,转身看向林瑶说:“孩子妈妈,您帮她把袖子撸起来。”
林瑶刚准备帮段冉撸袖子,段冉就开始反抗,林瑶不顾她反抗直接把袖子往上扯。
当看到段冉手臂上的伤痕时,她先是惊了一会儿,然后捂住嘴眼眶发红。
医生甩甩手示意让林瑶坐回去,医生说:“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有没有经常听到有人喊你名字,或是看见不真实的东西?”
段冉小声地说:“有。”
医生和林瑶说:“您家的孩子,从一开始进来加号时我就看出来了,自杀风险是很高的。”医生打印出单子,“你们呢先缴费做检查,大概率是要入院治疗的。”
林瑶赶忙点头致谢。
林瑶在自助机器上缴费,绕过另一栋楼,测试的地方人很多,每台电脑前都坐满了人。
排着队伍等了好久,按照顺序先后做了《划消测试》、《社会支持评定量表》、《心理健康调查表(PHI)》、《90项症状清单(SCL-90)》、《宗氏焦虑自评量表(SAS)》和《宗氏抑郁自评量表(SDS)》。
在填这些答案时,段冉很烦躁,不能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只能硬着头皮填。
看着一张张测试结果表出来,段冉的心跟着晃动,表格被医生用订书机装订起来。
林瑶看着测试结果皱着眉头,回到门诊室,医生接过测试结果,医生仔细查看,确定段冉患有重度抑郁症。
由于自残原因药物已经无法控制,必须入院配合治疗。
段冉肯定的拒绝,起身就要离开,林瑶用命令的口吻说:“你就在医院好好接受治疗,其余的我来处理,既然你想退学,我会去给你办的。”
办理好入院手续,林瑶用工作忙的借口,将段冉送进病房后就离开了。
病房是封闭式的,每天都有作息规定,段冉看着四周,除了老头老太还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女人。
这里是监狱,囚禁她的监狱。
段冉从未想过林瑶会如此狠心,或许她生来就是错误的,注定是要一生被人厌恶的。
她低着头在洗手池里甩了甩水,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面黄肌瘦,苍白无力。
她眼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坚定,有的只是厌恶,厌恶这个世界,更厌恶江澈的空口承诺。
段冉躲到了这里,虽然避免了校园暴力,但这让她更加厌恶自己,这里只不过是腐烂的庇护所罢了。
*
段嘉诚在那几年心智不太成熟,觉得段冉的出现就是拖累他的,他觉得段冉会夺走他的一切。
自从段冉出生后各种针对,也正是因为如此,林瑶才不得已将幼时的段冉送去临县。
段冉初中时被班里的大姐大压到KTV包厢里,包厢里谈论着段冉过去被欺凌的内容,不去刻意想起的在那一刻全部回到脑海中。
大姐大在学校里威望很高,初一到初三的人没有哪一个敢和大姐大对骂,大姐大有很多社会上的人。
动不动就说:“我外面有人,周五别回家了,那群人回来教训你的。”
包厢里几个混混听完段冉的故事,喝着酒嘲笑,“你们说这样的人还活着干嘛?我要是她我都抬不起头做人。”
其中一混混解下皮带,将器具掏出,逼迫段冉去吃。
段冉拒绝,往角落里退,那人起身把段冉按在角落里,逼迫她吃,段冉无法忍受一脚踹过去。
混混重重摔在地上,捂着生殖器官,疼痛到脸部扭曲。
剩余一人捡起皮带,往段冉脖子上绑,把她按在墙上,段冉窒息着推他。
混混笑道:“不想死,就赶快吃。”
段冉继续拒绝,几人没了耐性,拽住她的头发,抗着丢进巷子里。
大姐大眼看局势不对,立刻找了个理由离开,混混们和大姐大关系很好,并且他们只在意地上的段冉。
混混不知从何地弄来一桶汽油,放在段冉面前,俩人身后多了一个戴口罩的男人。
男人的眼神让段冉熟悉到颤抖。
混混用皮带抽段冉,段冉疼到喊叫,巷子很空旷,半夜不会有人过来,就算她叫破喉咙也只是白费力气。
身体上出现皮带抽打后的红印子。
或许是混混们累了,戴口罩的男生一直没说话,上来踹了一脚段冉就离开了。
那一脚相当有力,没有任何保留,那一刻段冉只感觉到濒临死亡的疼痛。
段冉的眼前很多零星的小黄点,混混将汽油桶踢倒,汽油往下水道流去,段冉被混混按进下水道。
下水道臭气熏天,里面有很多红色丝状的小虫,疯狂在水中扭动,段冉不知自己呛了多少口水。
缓缓爬起来时,混混们离开了,地上用油漆喷着几个大字——贱人不配活。
段冉回去的时候,趴在马桶边吐了很久,段嘉诚房间的灯一直亮着。
再过几年,段嘉诚变得成熟,看着眼前又回想起曾经的事情,他只有愧疚。想着弥补,在之后的日子突然对段冉好,段冉早已经习以为常,段嘉诚本就是个性情多变的人。
当初的那一脚虽然段冉无法遗忘,但她并没有责怪过段嘉诚,无论怎样,他段嘉诚都和自己有血缘关系。
亲情仿佛能原谅一切,恨不起来,但也喜欢不起来,只能如往常一样。
段冉的沉默和不反抗,不是因为她无用,而是长期处在这样的生活里,她在享受暴力给她带来的疼痛。
一切并非我们能决定,沉默后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活,只是当时的任性罢了。
不后悔这任性带来的伤害,甚至还有点羡慕当初反抗的能力,而不像现在只能静静看着,默默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