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阁中。
面色苍白，体态娇弱的唐元元倚在床边，盯着落在自己手上的蝴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正在此时，惠姨娘回来了。
唐元元飞快地把蝴蝶抄进手心，拢在袖子里。
看着惠姨娘泪迹斑斑的脸，她皱了皱眉：“娘，怎么样？”
惠姨娘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抚着女儿苍白的小脸，眼泪刷刷地往下掉：“我的儿啊，都怪娘没用。你要是生在方氏的肚子里，也不至于被人这样欺负！”
唐元元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戾气，“什么意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方氏没有给个说法？”
惠姨娘道：“哪回不是这样？说是自会查明真相，给咱们一个交代，到最后不都是不了了之？”
“哼。”唐元元冷哼一声，拢在袖子里的右手无声地握紧了，手心里的蝴蝶连挣扎也没有挣扎一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女儿啊，你也看开些。再熬些日子，等你出阁离府，一切自然就好起来了。那个尚书府的宋公子，我看对你就很不错，你以后要是嫁给他，日子自然就好过了。”
“他？”唐元元看了眼一脸软弱的惠姨娘，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他不过是我报复唐晚晚的工具而已。要不是唐晚晚喜欢他，那样的男人，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惠姨娘道：“不过这回去讨公道，也不是全无收获。”
唐元元毫不意外：“又赏了什么吃的用的？”
“一支百年老参。”惠姨娘笑容满面道：“我一会儿亲自去厨房给你熬一碗参汤。你这回伤了身子，正需要好好补补呢！”
唐元元不甚在意地说：“叫.春红去熬就是了。”
惠姨娘看了侍立在门边的春红一眼，朝唐元元使了个眼色。
毕竟是自己亲生母亲，唐元元一看她这挤眉弄眼的样子就明白了，这是防着春红，怕她偷了好东西呢。
唐元元头痛地闭上了眼睛，低声道：“我再睡会儿。”
惠姨娘心疼她的身体，连忙帮她盖好被子，“一会儿参汤熬好了娘来叫你。”
……
却说唐晚晚飞也似地逃出福禧堂，一路跟小花你追我赶，嘻嘻哈哈地往穿过回廊，往自己房中走去。
“小姐，您走慢点，当心摔了！”
“不会的！小花，你倒是快点呀！”唐晚晚一马当先走在前头，把小花硬生生落下了几十米远。
唐晚晚率先来到房间门前，笑着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一张清朗如月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唐晚晚面前。
——那一刻，连房外的风似乎都静止了。
——小花的呼喊声也渺不可闻。
——天地间只余这一张明媚的脸，只余这一双星子般的眼睛。
唐晚晚听到自己胸腔中传来海啸般的轰鸣，她有生以来头一次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
——直到眼前那个人在她面前歪倒下去，唐晚晚才忽然回过神来。
她飞快地伸手接住了即将摔倒的男人。
没料到这看起来瘦弱的身躯也有不小的重量。唐晚晚手上一沉，抱着男人扑倒在地。
“呃……”身下传来一声闷哼。
唐晚晚急忙低头，看到男人微微蹙着眉，额上已沁出细汗。
“你，你没事吧？”唐晚晚正要起身，就听一声惊呼，小花赶到了。
“来得正好，快过来帮我扶他起来。”唐晚晚脸上滚烫，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小花惊呆了一般动也不动，催促道，“快来呀！”
两人七手八脚把男人抬回了软榻上。
男人双膝上的伤口再次撕裂，包扎好的纱布上洇出新鲜的血迹。他的额头印了个新鲜的伤痕，正是门栓子的形状。
唐晚晚几乎可以猜到这男人是怎么一步一步扶着墙，艰难地移到门口，然后被忽然推门而入的自己扇了个正着。
“小花，快去把大夫请来！”
小花看了看唐晚晚，又看了看躺在榻上的男人，犹疑道：“小姐，我让来福去吧。”
唐晚晚有心支开小花，便道：“还是你亲自去一趟吧，要尽快！”
小花犹豫片刻，在唐晚晚的一再催促下，终于还是亲自去了。
室内一时间只剩下唐晚晚和捡回来的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唐晚晚坐在塌边，低声问道。
男人眼神微微颤了颤，抬眼看过来，唐晚晚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交汇，不约而同的转开了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开口道：“我……我，没有，名，字。”他的口音十分奇怪，带着一股异域腔调，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在往外挤。
他一开口，似乎把自己也吓到了，唐晚晚清晰地看到他眼神中的慌乱与痛楚。
这大概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唐晚晚想。
好在她没有揭人伤疤的爱好，所以并没有接着往下问。
“好好养伤，可别再下地走动了。”唐晚晚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道，“你自己身上的伤有多严重，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男人接过水杯，低声道：“……谢，谢。”
“以后多说点话，好好练练你的口语。”唐晚晚道，“你这一口塑料普通话，可跟你的形象太不相符了。”
男人不解地看着他，“嗯？”
唐晚晚评价道：“这个字倒是字正腔圆。”
她突发奇想：“我帮你取个名字好不好？总得有个称呼啊！”
男人垂下眼睛，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唐晚晚沉吟片刻，开口道：“那以后，我就叫你‘多言言’吧？怎么样？”
男人摩挲着水杯的动作停了下来。
“怎么？你不喜欢吗？”唐晚晚道。
男人看他一眼，低声道：“不，不好，听。”
唐晚晚觉得有趣，故意道：“这可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名字，你竟然嫌不好听？”她说着捂着脸，唉声叹气，装起忧郁来。
男人默默地看着她，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要他接受这个名字，实在是……
可是唐晚晚似乎真的很伤心……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唐晚晚透过指缝偷偷观察他的视线。
片刻后，男人轻轻叹了口气，认输般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