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李嫣然叫他起床的时候，恍惚间，他将她看成了上一世的母亲。
又因为李嫣然几乎每天都会耐心地花一段时间教他叫人，一声“娘”就这么脱口而出。
他看得清楚，李嫣然转过身去眼角的那一抹泪花。
他心中不是没有触动，李嫣然是真心待他好的。但他也清楚，李嫣然是待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好，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那句“娘”一叫出口，他就后悔了。
上辈子，他每每遇到烦心的问题的时候，就喜欢在实验室待上一整天。看着与预期相同的实验结果，心情都会轻松很多。
来到这里之后，他能察觉到自己的心理问题似乎有复发的趋势。
前世，他的父母为了让他从自闭中走出来，花费了无数心血，而他，也不想再回到那种状态，他需要做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季维承因为年纪小，开窍晚，深得母亲怜惜疼爱，想做什么根本没人拦得住。
一开始李嫣然也不愿意让他乱来，但是在他不哭不闹的绝食抗议下，最终还是妥协了。不过他身边从此多了好几个下人，都是因为李嫣然担心他伤到自己配备的。
而现在，他在做肥皂，在这里被叫做胰子。
当然达官贵族家里用的口脂，其实也是类似的东西，不过加了各种名贵香料而已。
古代的胰子是用动物的胰腺和草木灰制成的，味道刺鼻，即使是工匠特制的产品，也难以完全除去那股味道。
季维承本科的时候，在实验室是做过肥皂的。
不过那时候实验所用的材料都是老师准备好，他们只需要按照实验步骤一步一步做就可以做成的。
但是到了这里，原材料就得他自己准备了。
虽然有些困难，但他平时除了学习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说句博览群书都不算夸张，对于肥皂的做法，他虽然记不太清，但是对于其主要材料还是所了解的。
只是对于其中用料的配比，还需要慢慢实验才能确定。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做肥皂，只是因为只有这玩意他才能弄到原材料。只要横冲直撞跑去厨房，要哪个拿哪个就可以了，也不需要出府。
“承儿，坐在地上冷不冷？”李嫣然关心地问道。
“夫人，今天天气回暖，小少爷又是坐在炉子前，奴婢便只给他加了个厚垫子。”一个婢女解释道。
李嫣然看了看，季维承确实没有冷的样子，拉过他的小手，也没有任何烧伤烫伤，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于纪府的下人她还是放心的，管理严格，几乎没有阳奉阴违的事出现。
要是被季维承知道她的想法，怕是要笑出声。
如果没有阳奉阴违的下人，那她的小儿子是怎么死的呢？
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已经换了个芯子。
季维承对李嫣然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抽出自己的手，继续做着自己的实验。
胰子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玩意，它的简单做法在穷苦人家广为流传。
稍微有点权势的人家里，不仅要求自家子弟仪表堂堂，对家里的下人的仪表也是有要求的，像什么一双手伸出来指甲缝里全是黑漆漆的情况根本就不被允许存在。
胰子作为清洁能力极强的日用品，自然成为了下人们清洗自身的首选。
虽然胰子常见，但是市面上的价格并不便宜，而且身为日用品，所需要的量也很大，对于下人来说，是无法承担的。
而自己做的胰子，虽然味道怪了点，但清洁能力和市面上卖的差不多，很多下人都会在自己的空余时间去库房花费一点银钱买材料来自己做。
李嫣然就遇见过很多次，所以她对于自己才5岁的儿子会做胰子并不奇怪，只是以为他偶尔看到下人做自己就学会了。
“承儿，如今你也已经过了五岁的生辰，寻常人家这么大的孩子都已经启蒙。今日你父亲要回来，娘亲便请你父亲为你寻一位夫子来府上教你可好？”
许多疼孩子的人家，在孩子启蒙的时候，都会请一位先生上门来教导。只是季家从来没有这个惯例，所以实施之前，还是得请示季博康的意见。
季维承手上的动作不变，没有回答李嫣然的话。
但是作为母亲，她冥冥中有一种感觉，她的儿子并不是真傻，他能听懂自己的话，只是不想理她而已。
这种感觉在这近期愈来愈强烈的同时，也让她十分伤心，她不知道为什么，小儿子会变成这样。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可能就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不过是她相信，总有一天，她的承儿会变得跟寻常孩子一般模样的。他才五岁就自己学会了做胰子，跟他的几个哥哥一样聪明。
“既然你不说话，那娘亲便当你答应了。”李嫣然蹲下摸了摸季维承头说道。
走出院门，李嫣然刚才还一副疼爱儿子的面孔，立马垮了下来。
“你唤人去打听打听许家那丫头是个什么情况。”她吩咐迎春道。
“夫人，过些日子便是国公夫人的生辰，不如您到时候亲自瞧瞧？”迎春提醒道。
她们下人虽然有下人的渠道，但总没有主子亲自掌眼放心。
国公府是何等人家？那国公夫人可是当今太后的亲妹妹。
若是对方执意结姻，侯府怕是连拒绝的能力都没有，毕竟他们侯爷也就是个远离权利中心的正四品武将而已。
“也罢，再说吧。”李嫣然显然也想到了这层关系，当初那许茹萍可不就是这么进了侯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