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乱成一团,忽听有人喊道:“山长,是谢山长!”
只见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迈步进院,虽然年纪不轻了,但是通身气度飘然,容貌甚为俊雅,正是云岚书院的山长谢暄,他身后两步跟程书办,王掌院和张监院等人,云岚书院的大人物都到齐了!
一进院,谢暄的眉头便蹙紧了,这里是云岚书院的门户,往日除了接待报到学子,拜望的文士之类,附近的山民们往书院送衣食住行所需物品也皆会到此处,可是半天没个管事的,人越聚越多,闲聊八卦,闹哄哄的不成样子。
还没来得及说话,又看见谢老夫人被嬷嬷们搀扶着,颤巍巍的上前:“明煦啊!你可来了啊!”谢暄赶忙上前,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被谢老夫人一把拉住,随后手里就塞进了一封信:“你二弟的信,你快看看!”她不好在众人面前说自家事,压低了声音补了一句,“她人已经到了。”
谢暄展信之际,王掌院,张监院两人上前给谢老夫人见了礼,来路上两人随着谢暄已听程书办颠三倒四的说了个大概,此时见着谢老夫人,王掌院虽摸不清状况,不过立马开口驱赶围观学子:“好了,好了,都散去吧,莫要围在此处!”
“哎哟!”
他话音刚落,背后就有人阴阳怪气叫了一声,王掌院一转脸,只见一锦衣少年抱臂靠着门框,闲散的仿佛在自己家一般,他笑呵呵的望着眼前众人,道:“管事的总算是来了!折腾了一上午,饿都饿死了,赶紧给本公子办完入学的手续,然后放我去吃点东西罢!”
见着这张脸,人群里的谢老夫人一个踉跄,要不是嬷嬷手快,几乎要跌倒当场。
谢暄神色一变,眼神直勾勾的凝望着他:“你?……你是黛宁?你怎会……?”
怎会如何?人群静了一刹。
谢黛宁站直身子,神色甚是平静的望向谢暄,那双灿如星辰的眸子似乎突然失掉了光彩,深不见底。她学着儒生样子,冲着谢暄懒散的施了一礼,朗声道:“正是,见……”
“明煦!他是你三弟的儿子!”
只听一旁谢老夫人大声打断了他,又重复喊了一遍,“是三郎的儿子!”这几个字,她喊的几乎破音!
谢黛宁那句:“见过父亲!”一时噎在了喉头,她抬眼朝着谢老夫人望去,她脸色煞白,扶着老嬷嬷的手都在颤抖。谢黛宁的心思转的极快,此时否认,这位祖母一定会揪着不放,说三房没教养,家里孩子无礼云云,她如何争得过两位谢家长辈?再者众人看一场谢家的族内的纷争,于自己的计划可没什么好处!
想要成事,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
谢黛宁的脸上立时掬出个孺慕长辈的笑来,又施一礼,笑道:“祖母也来了啊?岱宁见过祖母!见过大伯!孙儿急着报到之事,刚竟没瞧见祖母也在此处,还请祖母宽宥孙儿失礼!”
听闻果然是一家人,众人细细打量起来,这谢岱宁身量不高,十五六岁的样子,华贵的锦衣下有着少年人的单薄,容貌极其秀美,乍一看肖似谢山长,只除了那一双美目,璀璨如星,虽然瞧着盈满笑意,但又不达眼底,有几分清冷之意,让人几乎不敢直视,想是随了母亲。
“诸位,还是进屋说罢!”还是张监院回过神来说了一句,让山长一家在此被人围观,成何体统?
“也好。”谢黛宁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还有这十来个同窗等着办理入学手续呐!这亲,还是容后再叙才是!”眼前情形虽未完全按照她的设想发展,不过也不差了,她很懂得见好就收。
……
张监院驱散了众人,让程书办去给其他学子办手续,安排妥当后,他自己拿了谢黛宁的两份文书走去后堂,屋外谢家的下人守着,而内间谢暄和王掌院坐了主位,两个嬷嬷陪着谢老夫人坐在一侧,门役们正捧了茶一一奉上。
谢黛宁也自寻了个位子坐下,见张监院手里拿着自己的文书进来,便笑问道:“想必先生已经知道了学生今日之事,不知可有决断了?”
适才来的路上,程书办已经把事情大略说了,张监院没言语,把文书奉给了谢暄,他打开了大略一瞧,问谢黛宁道:“这么说来,你是在京城参加了乡试,取得了生员资格,才被推举到云岚书院?只是这封太子府的谕旨上,又说推举你来此,却是何故?”
谢黛宁故意咬着字眼道:“回大伯,哦,回山长的话,学生是先得了太子府的谕旨,只是怕人议论太子府以势压人,让无才无德之人坏了书院的清誉,这才又参加了去岁乡试,由京城学政亲自推举来云岚书院读书。不想误了报到的日子,学生一心向学,不得以才拿出了太子府的谕旨,还望山长莫要责怪学生!”
谢暄道:“你既说是一心向学,如何又误了报到的日子?刚才程书办说,你是在江南游玩儿,才误了正事?”
谢黛宁笑了笑,道:“如谕旨上所言,学生身上还担着个玄衣卫校尉的职责,适才人多不好明言,才假称是游玩儿去了,实则是因江南有桩差事耽搁了。”
一旁的谢老夫人听到此处,不禁有几分庆幸,她长嘘了口气,老二信上要她尽力阻止,她虽然迟了一步,但是好歹没有让旁人知晓谢岱宁其实是谢黛宁,她是谢暄的女儿,是应山谢氏长房嫡女……
若是让人知道谢家嫡女竟然做了玄衣卫,还在谢家创立的书院当众闹这一场……
整个谢家的名声都完了!
似乎察觉到什么,谢黛宁笑着瞟了谢老夫人一眼,微微颌首:“祖母放心,这谕旨的事情,只有在座诸位老师知晓,孙儿不敢张扬!”
谢老夫人则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原来是这样。”王掌院抚须笑道,“谢公子不愧是谢家子侄,果然少年才俊!”
谢黛宁转向他,笑道:“掌院过誉了,只是到底是误了入学的日子,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