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川对烟味并不敏感,但对方是个孕妇,还是朋友的姐姐,足够让他在意,他皱眉,虽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还是问高衍:“怀孕多久了?”
高衍想了想答:“三十五六周了吧。”
“怀孕尽量少抽烟,忍忍。”他点到为止。
高衍点头:“说实话,许嘉川,我觉得你这些年真的变了挺多。”
许嘉川一怔:“是吗?”
“怎么说呢?”高衍嘿嘿地笑,“就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温柔了呗。”这头又朝林蔚嬉皮笑脸:“林蔚,你说呢?”
许嘉川勾着唇,好整以暇地看向林蔚。
他突然也想知道,她心目中关于过去和现在的自己。
“是变了挺多……”她实话实说,却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有些不自在地换了个说法:“可能,是医者仁心吧,当医生,所以变温柔了吧……”
许嘉川听后忍俊不禁,笑着重复:“医者仁心。”
高衍把盛着大麦茶的杯子磕得直响,“就敬许嘉川的——医者仁心!”
许嘉川苦笑着和他碰杯。
其后几人东西扯几句,提起的话题无外乎围绕学生时代,林蔚插不上太多话,多数情况下在摆弄手机,但听他们回忆青春,自己也被感染。
那样单纯平淡的时光,真令人神往。
吃到半途,忽地听到声尖厉叫喊。
林蔚被这一声骇得心脏狂跳,和许嘉川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
高衍扔下筷子跑进去,又奔回来喊许嘉川:“你——你快来!快来!”
高衍姐姐高缨的牛仔裤.裆部被浸湿,身下地板一片淡黄色的潮湿,脸色惨白,抖若筛糠,捂着肚子痛苦地叫喊:
“疼——高衍!我好疼——”
许嘉川蹲过去,观察了一下断言:“羊水破了,得赶紧送医院了。”
高缨疼得打哆嗦:“……我孩子,孩子没事吧?”
许嘉川安慰着,随后起身:“羊水破了而已,应该没大事。”
“疼——好疼——”
高缨呲哇乱叫,把高衍的手掐出了道道血痕,高衍也急的眼眶发红,“怎么办……怎么办?”
“要生了,送医院。”
许嘉川脸上血色尽失,努力镇定自己,又嘱咐一旁的林蔚,“林蔚,你和高衍先扶她躺下,找个垫子把臀位抬高,我去把车开过来,别紧张。”
临走前,他又安抚着同样面色惨白的她:“千万别紧张,知道吗?有我在,你别怕。”
她点头的瞬间,他已消失在玻璃门后。
不多时,高衍找来块儿涤棉毯子,林蔚帮着塞到高缨身下,许嘉川已经人车并行到了这方。他推开玻璃门,一股子冷风钻入,她额角的汗也浸得冰凉。
“走!”
*
风驰电掣,几脚油门下去,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家二甲医院,赶来的医生护士协力把产妇抬上担架,许嘉川与高衍一直跟着向里去,林蔚也急步跟上。
消毒水气味充斥鼻中,白炽灯晃在头顶,那一道墨色的背影,像是把利刃,把惨白色的空间割裂。
高缨进了手术室,产科坐班的医生赶来还需一段时间,考虑到产妇羊水破裂状况不稳,胎儿面临早产,他主动自荐操刀。
医院只是家二甲,他是三甲医院的大夫,出示了自己工作证,并给三院打去电话交涉后得到了肯认,开始准备手术。
她和高衍坐在外,看那道黑色被淡蓝色手术服遮盖住疾步进入,手术室门顶随即亮起标识。
她一时怔然。
高衍嗫嚅着:“许嘉川,怎么会当医生呢……做梦一样。”
林蔚也有过这种感觉。
从他们考入大学分隔两地后,她就与从前的许嘉川日渐陌生。
从小,长辈都夸他头脑聪明,如果努力一番将来肯定大有作为。
他吊儿郎当了十几年,高考前四个月突然发奋图强,考入一流医科大,从以前那个学习常年吊车尾的反面教材,摇身成了家长老师口中的学习榜样。
变化之大,令人咂舌。
时隔七年,从昨夜意外重逢到现在,他无时无刻不在刷新自己对他的印象和认知。
她越觉得,自己真的不曾认识过他。
她盯着手术室那扇紧闭的门,在心底祈祷。
祈祷母子平安。
祈祷他万事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