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也忽地站起身,紧张问道:“婆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女儿若两个月内不嫁人,就只死路一条吗?”
年老的媒婆还未开口,旁边二十出头的年轻媒婆早忍不住抢着回答。
“哎呦,老先生和夫人难道还不知道吗?外面可早传开了……”
原来正月初五那日,郑夫人带蓝璎入寺拜佛,下山途中发生的事情全被一位云游四方的得道高僧看见。那位高僧瞥见蓝璎真实容貌之时,当场就摇头说出一句论言。
他道:“此女貌清丽,性娇柔,可惜命犯孤鸾煞,若能在及笄后一月之内大婚嫁出,则能旺夫益子,一生大富大贵,顺遂无虞,否则必定孤苦无依,过早短折。”
郑夫人闻言骤时震惊,如遭雷霆之击,半时说不出话来。
蓝溥静默了会儿,隐隐怒道:“什么得道高僧?不过是专行坑蒙拐骗之道的江湖术士罢了。”
郑夫人起身离座,走到蓝溥身边,牵着他的衣袖,低声劝道:“老爷,不管那人说的准不准,便是京里传来的消息,咱们也不能这样干坐着不动。再有几日,女儿就及笄了,你在书院里找个老实后生,咱们抓紧着把女儿的婚事操办了吧。”
蓝溥气得胡子都飘了起来,叱道:“夫人,你这说的什么话?为人当坦率正直,君子也应有所为有所不为,岂能这般胡来!”
郑夫人撇过脸,生气道:“为了女儿,我宁可做小人,也不稀罕当无用的君子!”
蓝溥眼睛一瞪,不敢相信郑夫人竟会当众顶嘴,拂他的面子。
他更加气得厉害,指着自家夫人道:“你、你、你……何时变得这般粗蛮,圣人的话也敢妄加篡改,不像话!”
郑夫人被他这样不轻不重叱责一句,心里反而坦荡。
她边往正厅中间走,边愤愤回道:“女儿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只管回书斋读你的圣贤书去。”
蓝溥的眼睛瞪得更大更圆,瘦黑的脸直气得发白。
他坐在太师椅上,脑中一片混乱。
近来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除夕过后,夫人郑氏脾气变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温顺,时不时地总要顶他一句,刺他一下,让他很不舒坦。
不仅夫人变了,女儿蓝璎好像也大不一样……
厅里的媒婆们一下子全都挤到郑夫人身边,硬是把蓝溥孤零零晾在外面。
蓝溥恼怒不已,站起身,对那五名家仆道:“你们两个送夫人回房,你们三个去找护院,把这些媒婆统统给我赶出去!从即刻起,我蓝家大门紧闭,不许任何人出入。”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郑夫人和媒婆都怔怔站在那里。
两个家仆受命走到郑夫人身边,恭声请她回房。郑夫人红着眼睛,怒视蓝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媒婆们见蓝溥如此严肃行事,皆大为吃惊。
一时之间,有的走有的留,乱哄哄热闹闹吵作一团。
这时一名身姿纤丽婉约的貌美少女款款走进厅内,到郑夫人身旁时,两人哭着抱作一团。
媒婆们见这名少女长得貌美如花,行动如弱柳扶风,百般娴雅,百般端庄,便知她就是蓝家嫡女蓝璎。
郑夫人望着女儿道:“璎儿,你怎么来了?”
蓝璎眼含泪光,柔声道:“阿娘,高僧说的那些话,女儿都知道了。”
郑夫人顿惊,狠狠瞪了一眼蓝溥,轻抚蓝璎的头。
“乖女儿别怕,有娘在,娘不会让你孤苦无依的。无论你想嫁谁,娘都答应,都给你把婚事办好。”
蓝璎微微摇头,柔柔弱弱一步一停走到蓝溥身前。
她眼角默默流出两行清泪,哭着对蓝溥笑道:“爹爹,女儿一切都听您的,您老不同意,女儿就绝不嫁人。孤苦无依也好,过早短折也罢,这都是女儿的命……”
说到这里,蓝璎伤心至极,泪如雨下。
蓝溥望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儿,有些不知所措。
郑夫人听到蓝璎那些话,更是心如刀割,哭得身子直发抖。
那些媒婆也都纷纷感动不已,怜爱地望着蓝璎,不住地点头,暗暗抹泪。
蓝璎慢悠悠擦着泪,继续哽咽道:“女儿是爹爹和娘辛苦教养大的,《礼记》有云‘孝子之养老也,乐其心,不违其志’,是故女儿宁可死也不愿违逆爹爹,做出那等让爹爹和娘伤心难受的不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