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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苍狴·其四(1 / 2)


宋若翡心下不痛快,伸长?手,将被虞念卿放在一旁的?秋露白?端起,一口?气吞下半盏,待得酒液纷纷滚过喉间,没入愁肠,方才打破了沉默:“何姑娘的?身体大致已康复了,她为了不连累我,自毁容貌,后又不告而?别?,大抵已启程去寻那甜言蜜语哄骗于她,致使?她怀上身孕,却狠心地将她卖入花楼的?负心郎了。”

对于何田田而?言,这一番的?遭遇不可谓不凄惨,但经此遭遇的?女子屡见不鲜。

天底下,自愿倚门卖笑的?女子能有几人?

花娘或是被父母卖入花楼的?,或是被恋人、未婚夫婿、丈夫卖入花楼的?。

不幸成了孤女被花楼中人捡走养大者少之又少。

除却上面三种情况,还有少数被花娘产下,恩客不认,最终不得不女承母业者。

老鸨最恨的?便是花娘怀上身孕,有碍于接客,故而?,有些老鸨会喂花娘绝嗣药,以保证花娘能无限次地接/客,物尽其用便是如此了。

说到底,花娘不过是老鸨赚钱的?工具而?已,压榨工具,虐待工具实?属寻常。

宋若翡收起思绪,又要饮秋露白?,突地被虞念卿拍了一下手背。

虞念卿瞪着宋若翡,示意其将酒盏放下。

宋若翡从善如流地将酒盏放下后,听得程桐道:“其实?何姑娘腰腹那一箭是我射的?,我当时?想?将她拿下细细审问,之后,我发现她入了虞府,想?来她一时?半刻逃不掉,便由她去了。待我查明她乃是楚夫人,且可能被楚锦朝长?期囚禁后,我改了主意,决定放过她。但在其位,谋其政,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加之钱少夫人时?常来击鼓鸣冤,我不得不一查再?查。给虞夫人添麻烦了,对不住。”

“不妨事。”宋若翡摇了摇首,“我能理解程大人的?苦衷,亦很感谢程大人能理解何姑娘的?抱负。”

程桐叹了口?气:“类似于何姑娘这样的?案子,我经手过不少,但大多?时?候,受害者看在孩子的?份上,心软地认命了,罪恶的?产物反倒成了任人拿捏的?把柄,委实?讽刺。至于没孩子的?受害者,纵然侥幸逃出生天,亦难以再?嫁良人。刚烈如何姑娘者凤毛麟角,不堪受辱自尽者倒是多?些,可我不明白?,为何连性命都不要了,却不提起屠刀向施暴者报复?”

宋若翡猜测道:“大抵是害怕一旦报复失败,会遭受更加非人的?对待罢?亦或者施暴者的?暴戾、强大已被刻入了骨髓,导致受害者压根不敢对施暴者下手?”

酆如归目生怜悯:“可能不求报复,只求解脱罢?”

程桐瞧了眼酆如归,又瞧了眼姜无岐,直觉得这对夫夫愈来愈像了。

他?初见酆如归,根本想?象不到酆如归有一日会露出这般神?情。

姜无岐出言道:“但只求解脱,是否对于自己?的?性命太过不负责任了,且放任了施暴者,兴许没几日,施暴者便会开始寻觅新的?猎物。”

“尝过了对女子肆意施虐的?滋味,施暴者岂会收手?”一直都未出声的?穆净回忆道,“我当县令之时?,曾有一桩案子,一年?逾四十的?教书先生囚禁了一十二名女子,破案后,我统共救出五名女子,至于余下的?那七名女子,并非教书先生所杀,亦不是自然死亡,而?是……”

他?顿了顿:“而?是十二名女子自相残杀的?受害者。根据那教书先生规定谁人能讨他?欢心,他?便为谁人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便准许谁人出门透气,诸如此类的?承诺竟促使?那些女子以为只要牺牲了同类,自己?便能获得逃出火坑的?机会。幸存的?那五名女子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她们中间倘若有一个?何姑娘,或许便不会被那教书先生玩弄于鼓掌之中了罢。”

“这些女子又可怜又可恨,但终归是可怜多?一些。”酆如归提议道,“我们不若说些别?的?罢?”

穆净附和道:“酆公子与姜公子明日便要启程,可想?好往何处去了?”

未待酆如归与姜无岐作答,宋若翡与虞念卿不约而?同地道:“酆公子?”

眼前?这个?一袭红衣,梳着堕马髻,饰有金步摇,靡颜腻理的?酆如归竟然并非女子?

换言之,酆如归与姜无岐乃是一双断袖。

酆如归含笑道:“我不过是喜作女子打扮罢了,并非女子。”

“却原来虞夫人与虞少爷不知酆公子并非女子。”穆净感慨地道,“当年?我目能视物之时?,亦将酆公子错认成了女子,还曾向酆公子求过亲,奈何酆公子心有所属,矢口?拒绝了我,甚至还当着我的?面同姜公子接吻,教我受了不小的?打击。”

酆如归将自己?的?五指嵌入了姜无岐的?指缝当中,继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告白?道:“我心悦于无岐,无岐固然木讷了些,迟钝了些,我仍是心悦于他?,且这心悦与日俱增,不可削减。”

“我亦心悦于如归,此生不渝。”姜无岐依然一副禁欲的?眉眼,但耳根却悄悄地染上了红霞。

酆如归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这才回答了穆净的?问题:“自然是往有不平事处去,我与无岐的?目标便是锄强扶弱,替天/行道,扫净天下不平事。”

直到月上中天,四人一妖一鬼方才散了。

外头尽管算不上天寒地冻,可宋若翡还是不好受。

向酆如归、姜无岐、程桐以及穆净告别?后,他?才瑟缩了身体。

他?酒量浅,即使?加起来仅仅饮了一盏酒,双足却已虚浮了。

酒本该有暖身之功效,于他?而?言,竟是丁点儿功效也无。

虞念卿见状,向着宋若翡伸出了手去:“要我扶你么?”

宋若翡下意识地摇了摇首:“不必了。”

——除了阿兄,他?不习惯于依赖任何人。

虞念卿蹙了蹙眉:“你是想?将自己?摔成丑八怪不成?”

宋若翡满不在乎地道:“摔成丑八怪又如何?”

虞念卿嫌弃地道:“有碍观瞻。”

宋若翡反唇相讥:“你不观瞻便是了。”

虞念卿懒得再?同宋若翡废话,将宋若翡扶住后,又恶声恶气地道:“不准挣扎。”

即便被虞念卿扶着,宋若翡仍旧不把自己?身体的?重量交付于虞念卿分?毫,但从虞念卿的?手臂渡过来的?体温教他?的?皮肉舒展了些。

他?一脚浅一脚深地走着,仰首望月:“念卿,三日后乃是你十五岁的?生辰,你想?要甚么贺礼?”

三日后本是虞念卿的?生辰,后来却又成了虞老爷子的?百日。

“没甚么可庆贺的?。”虞念卿自小很是期待自己?的?生辰,直到他?昨年?得知娘亲是难产而?亡为止。

爹爹事忙,但不管多?忙,生辰那日定会抽出空来陪他?一整日。

爹爹不懂得下厨,一碗长?寿面却做得较酒楼的?厨子好得多?。

可是爹爹业已病逝了,他?的?生辰当然已不再?重要了。

更何况他?的?生辰便是娘亲的?忌日,是他?夺走娘亲性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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